2019年第1期

老村口的石头

发布时间: 2021-05-28 16:30:23 阅读 0

                                                                            老村口的石头
 
                                                                                        □杨泽花

       总有一种感情,一种眷恋,一种温暖,让人难以忘怀。有的时候一个温馨的眼神,一个简单的问候便能让心在漫长的岁月里感到无比的亲切,无比的甜蜜。
       二十年多了,让我萦怀于心的是老家村口的一块石头,因为在那块石头上面久久踟蹰,徘徊,久坐的有我的父亲。
       父亲原本就是一位淳朴善良多才多艺的老人。母亲病逝以后,他一改火爆急躁的脾气,变得慈祥沉稳。他把力所能及的父爱都给了我,这么多年来一想到父亲,一个词汇就会涌上心头,那就是父爱如山。
       父亲是位勤劳的人,他永远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有规律的生活着,这种规律从二姐远嫁以后慢慢打破,因为他总会在年节和他过寿的时间段里不劳不作,来回徘徊于村口的小路上,累了就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一连就是几天。
       父亲耳朵失聪,后期很少与人交流,因为他听不到别人说话,他最喜与我交流,因为他能看懂我的口型。那段时间他最爱问的是我:你二姐来信了吗?她回不回来?我总是告诉他二姐还得过几天才回来,他总是频频点头,但是依然不改到村口去徘徊,到那块石头上去久等,那些日子父亲什么都不去劳作,从早到晚一直会在村口,只有我拽他回来吃饭的时候回家,吃过饭以后,不用猜,他一定会在村口,坐在那块石头上,望着远方。
       那个年代人们还是靠书信联系,一封信要一个星期至半月才到,每次到父亲的生日我都致信给二姐,要求她早归,但是无论她多早回来父亲总是提前很多天去村口等待,不与人交流,只仰着头望着远方。
      1994年我也要出嫁了,我与三哥的婚期相差一个多月,我置办婚礼用品都一式两份。父亲看我忙碌着,总是一遍遍地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我便一遍遍喊给他听,他频频点头。我一直以为他是知道我的婚期的,但是在我结婚的那天,父亲显得难以接受。他一次次走到我跟前,默默地望着我。眼泪簌簌地流着,哥哥姐姐们一遍遍的将他拉开,他一遍遍回来,哥哥姐姐们拉不住他。致使我画了十几次妆都被泪水花掉。最后是大哥放下所有的事情亲自哄劝父亲,才使我勉强上妆,新郎背着我上婚车的时候,我隔着薄薄的盖头四处张望着父亲,始终没有看到,后来才知道大哥陪着他喝茶,由于他听不到鞭炮声,并不知道我已经上了花车。
      我在马桥河的日子里是经常回家探望父亲的,没等他特别想的时候我就回去看他了,回家以后我从不去探望朋友,一直陪着父亲身边,偶尔有事情外出,父亲也跟着我的身后。即便是这样,父亲还是骑着自行车来婆家看过我几次,每次来也不多待,三两日便走。每次来从不多说,只是一味甜蜜地笑着。
      1996年我从穆棱迁至宝泉岭农场,父亲在我走后几次到我马桥河的家里寻我,直到他明白我搬家了,他在村口徘徊的时间更久了,别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总是说:老姑娘搬去了萝北,不容易回来啊!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接受的这个现实,我觉得他对我的期盼由近到远,变得习惯,变得坦然。
       一回娘家,邻居们都说:孩子你怎么不早回来,你爹都在村口等你一个月了,我无言以对,总是愧疚地望着父亲。我搬至宝泉岭第二年的时候,父亲得了很严重的病,在我刚刚回去陪他过完生日后的一个月后,接到了哥哥姐姐的电话,说是家中有事需要我回去。我回家以后发现父亲时时处处都需要照顾了,哥哥姐姐们送他进医院,父亲执意要回家修养,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跟儿女们在一起,他把他认为好的东西分成六份,我依稀记得给大嫂的是尺子和鞋巴掌。给二姐一个老花镜,给二姐夫两瓶好酒,由于我爱人不抽烟不喝酒,老爹给他买了一块崭新的布料……这些都是在他还清醒的时候就分明白的,我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大哥嫂子怕父亲后期有什么传染病,不让年龄较小的我和三哥近身伺候父亲,我只做了一些小的外围的工作。父亲想见我的时候就会伸出三个手指头,我便进屋陪他,他不好受的时候会撵我出来,他不想让我看到他任何不舒服的神情。父亲走的时候很慈祥,脸红扑扑的,跟平时睡着了一样。
       转眼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年里家乡变化很大,但是无论怎样变化,萦绕在我心头的仍然是父亲曾经久久徘徊的村口和那块沉默的石头。
 
  (责任编辑:赵宝海)

    杨泽花,黑龙江省宝泉岭农场职工。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子曰诗社会员,北大荒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诗词月刊》《北大荒文化》《北大荒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