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石智安

不大识字的苦命人

一辈子苦读灶屋 菜园与子女

母亲忙碌的身影 瘦如

无油下锅时的叹息

当炊烟升起清晨

母亲就追赶着日头

张罗灶前灶后的每日三餐

洗锅 烧水 炒菜 煮饭

一双手与油盐酱醋

与锅铲 聊起指甲上的褶皱

掌心上的裂口 裂口里的血丝

天天与司命娭毑一起

用火钳夹起草把子送到灶膛深处

吹火筒一吹 熏烟散去

全家就红火起来

顺着天空的弧度 母亲弯下腰

给菜园锄草 翻土 捉虫

累了 就拄着锄头 耙头

在一畦畦补丁般的菜垄中站成

风雕过雨刻过的瓜瓣 任阳光

一根根在竹木瓣上缠绕

结出满堂子孙

藤蔓向上追求阳光

瓜果向下亲近土地

几只土蛙 这农家的亲戚

在母亲脚边蹦跳或蹲坐

一起度过朴素的日子

棵棵蔬菜 累累瓜果 粒粒稻谷

默默地吃着糟渣而献出营养

以此暗喻母亲饮尽辛酸

养育出三个女儿 一双儿子

当黄昏约会西山 茅屋窗子下的母亲

就把额头上的皱纹一线线穿进针眼

一针 一针 一针地

缝纳着人间温暖

可是冬雪 使最后一丝黑色青春

在唠叨声里褪尽

唠叨一遍 十遍 百遍……

温馨的语言

总是影随我们走向学堂的方向

影随我 走向打工的远方

母亲 三千多里外的故乡

儿子 三千多里外的远方

深夜的床看见雪发茫茫的母爱

颤颤巍巍地立在屋后

目送一条通往北京打工的村路

泪水 湿透了枕头里的梦

八十余年的劳碌命 压低了

母亲瘦小的双肩

而慈恩的海拔 高过昆仑山上的太阳

（责任编辑：刘琼华）

石智安，作品见于《诗刊》《农民日报》《工人日报》《北京日报》《作家天地》《散文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