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第1期

大地为一个湖让出位子

发布时间: 2021-05-30 11:19:08 阅读 0

                                                    大地为一个湖让出位子
 
                                              ——罗鹿鸣写青海湖的诗歌阅读笔记


                                                                                  张绍民

                                                                                  导 语
 
       罗鹿鸣为青海湖写了很多诗歌,为青海湖写了一本诗集。为一个地方写大量的作品,这是不可小视的事情,至少会提供一个强大的信息:这个人对这个地方十分在乎。而在全球文学史上我们看到,无论是一个作家还是一个诗人,为一个地方写作,盯住一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写作方向,深挖一口井,这都是源于自己对这个地方的爱。
       的确是这样的:唯有爱,才能指导我们的写作,因为爱,才是诗歌的全部;因为爱,就是生命的全部。
       不过,在汉语世界,人们说到的爱,大都是自私的爱、有条件的爱、仁爱——讲究人与人的关系。
       那么,到底怎么样才是真正的爱呢?那就是人作为生命要具有无私的爱。诗歌也是这样,诗歌是无私的写作,对无私的爱即圣爱的尊敬与体现。
       人对自然的爱,包含了掠夺的爱,而诗歌写作对自然的爱就要面对无私的觉悟写作,因为只有切入无私的角度,诗歌才会带来汉语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境界,也就是人要放下内心的黑暗,才会得到自然提供的灵性、爱、光。
       我们从罗鹿鸣写青海湖的诗歌里面,可以看到诗人在用自己的内心写下对一片伟大土地的尊敬与热爱。这个世界,任何土地都很伟大,因为这些土地,我们生存的世界的天地,都来自生命的创造对我们生命的厚爱,那种创造生命世界对生命全方位关照的全称的爱,让我们的生命唯有忏悔与感恩,所谓忏悔就是人的过错,所谓感恩即感恩自然与造化的恩典。我们对那创造生命的爱给予一生的感恩。
       罗鹿鸣正是以感恩的方式写下对生命全称的爱的尊敬,诗歌用来表达对土地、一方山水的热爱,就表明了灵魂的朝圣。
 
 
 
                                                          一、用湖泊作为镜子审视
 
       一个湖来了,大地看见她,就赶忙让位子,湖泊顽皮,迫不及待,一下子就坐在大地脸上,成为这块大地的脸。
       青海湖是一个地域的坐标与“自然建筑”,能够做出地球与万物这个庞大的宇宙生态体系的只有那宇宙的总设计师。
       在青海湖这片土地上,诗人罗鹿鸣写下了属于自己的生命诗篇。
       湖泊作为审视生命的镜子,看到的一个具体地域之上的生命进行灵魂的思考,通过思考来完善自己的不足,等待生命的拯救。万物与人都在等待拯救。
       这个世界的美,都属于永恒世界的投影。
       罗鹿鸣《云在水里作画》写道——“云,在水里作画/水,在云里抒情/用白色袖子擦拭蓝天/呵一口气/哄群山入睡/信徒的湿地里/摇荡思想的芦获//定期到访的季节河/平日里宁愿向隅而泣/直到哭干眼泪//宁静,滋生思念/危困,渴求帮助”。
       这首诗歌,完全净化人心,不仅是儿童诗的味道,也是自然之诗的纯洁。这首诗歌的画面十分清晰,天地、云、水、群山、芦获、河流……一个个关键词,一个个容器,一个个力量,都在翻开美的字典。然后,内心的力量把它们浑然一体,一体化了美,美就诗歌着我们的心。
       云有自己的宫殿,有自己的墨汁,有自己的衣服,那都是光的棉花,都是光的抹布。云雨大地上的水——河流、湖泊,本来就是用同一个身体。云在大地之上的水里面玩,而不要自己的身体下来,但的的确确又下来了。云有自己另外的身体,有另外的自己溜出自己外出,到另外的世外桃源即到大地之水里面去玩。这就像人身上有分裂的自己,有千千万万的自己,有自己可以溜出自己外出玩。
       河流,季节河流,用自己的血液思考,用自己的血液养活性命。河流的河水好比词性,词性活泼,那就显示出自己的磁场。
       罗鹿鸣《靓女之湖》写道——“是谁将你的玉枕安放/祁连山南麓雄起的胸大肌上/背阴山坡的古柏之秀发/披散而下的茂盛之草/行走的缕云/如流海拂过额眉/日簪月簪/这簪花簪缨的世族/在天空轮流值守//嵫足的骨骼/楔入南岸的群山/总在风雨兼程/总在昼夜兼程/你的跫音/为谁在响起/追上青藏铁路巨龙的背影了吗/追上青藏公路驰过的铁壳虫了吗//硕大无朋的翡翠/是膨化之后的翡翠/是心形的翡翠/挂在晶莹的胸膛/泛绿,靛蓝,染青,凝碧/如一个痴汉的垂青//此刻,风在休假的途中/波浪偃旗息鼓/马放南山/鋳剑为犁/没有风波的湖面是平和的/没有风波的日子是温馨的/没有风波的生活是安逸的”
       这首诗歌写的是美好的山与美好的湖泊。山与自己湖泊的关系,好比一对爱人的关系,好比爱情的关系,好比容器与自己怀里的物品关系。
       美好的湖泊常常比喻为女性,阴柔;山,比喻为男性,阳刚。母性即爱的容器,而山为容器里面的爱,就像皮肤里面的人一样。反过来亦如此。群山把自己放在湖泊的外面,放在湖泊容器的外面,这都为了减轻湖泊作为容器的辛苦,而山的灵魂一直在灌溉湖泊,湖泊一直站成了山。
       在这里,我们看到一种风的力量,没有风的时候,正是怀孕风的时候,风怀孕生下的波浪是自己饿了要吃的面条,亦即翻开辽阔的页码。
      “风在休假的途中”,风作为“空”的动词,行动起来,在走远路,风身上拥挤的空空荡荡的群山,都有自由的本质显示。
       好山好水本来就具有天堂的力量,我们生活的尘世,我们生活的大地,我们生活的天地之间,我们生活所在位置的这个宇宙,本爱就属于永恒世界,属于天堂,属于完美的世界,不过,由于人的堕落与罪孽,而导致美好的世界被破坏。我们在闪电撕开的裂缝里,在纯洁的自然景色里面,我们还可以看到永恒世界天堂残存的美好痕迹。
       罗鹿鸣《天堂之湖》写道——“我们为什么没有见到天堂/因为天堂住在湖的里面/云做的门帘,一帘幽梦/天使从波涛的窗户探出脑袋//湖面撒满细碎的金银/亭亭玉立的神话/站在粼粼波光之内/人间没有天堂/天堂之上可有人间//一片靛绸缎的水域/舒卷棕头鸥的彩袖/在哪遥远的地方/牧歌直抵赤子之心”
       这首诗歌对永恒进行了追问,对天堂进行了追问:“人间没有天堂/天堂之上可有人间”天堂到底到哪里去了?天堂看到人的险恶,就害怕人,被人伤害了,只好躲起来。尘世,恶的世界,恶才有力量,真理就像婴儿赤子,没有尘世邪恶的力量。
       没有污染的地方便是天堂,但有欲望的地方便有污染,所以尘世到处污染而已,要得到永恒的境界,人只有净化自己,自由祷告得到救赎,而救赎的力量来自神性,来自真理的力量。
       罗鹿鸣《湖面》写道——“湖面,一张空白的相纸/阳光的彩色打印机/打上五颜六色的光影/色调是冷的/斑头雁的一声嘶鸣/恰是画面的高光部分”
依旧是写湖泊,依旧是写到诗意。
       “斑头雁的一声嘶鸣/恰是画面的高光部分”把声音变为颜色,把声音变为万千的光的本质,声音本是大能的体现,伟大声音的本质,最真理声音的本质,都来自神的声音。人类历史可见的文化源头,在文字世界里面,首先就是神话,而神话作为人在尘世堕落,离开永恒世界之后逃离的罪人,而生命的主人不得不进行拯救,拯救是预设的。诗歌继承了神说的话的力量,但要说出真理密码的才是诗歌。
       湖泊的景色,天地之间的景色,那种迷人的部分,依旧泄露了天堂的力量,我们所处的世界原来就来自天上。
       瓦尔登湖那样一个小水池都能很诗意很经典,青海湖就更加“瓦尔登湖”了。
       罗鹿鸣《大湖即景》写道——“天空的葡萄架下/星星伸手可摘/一粒一粒的手感/晶莹剔透//湖光草色云景山影/肆无忌惮地吸引目光//一条河的流向就是方向/有一种方向叫做远方”
       这首诗,让人置身于真实的超越之中,那种亲切感觉,让人更加贴近超越尘世的自由。自由来自现实的超越,并且深深植根在现实之中。
       头顶上的夜色,是现实,在场,也是远方,头顶上的远方与脚下的远方,都是心里的远方,心里的远方即回归永恒之路。
       湖泊会有很多自己的美,湖泊打开自己美的密码。人对一个湖泊的理解,就理解了一面照见灵魂的镜子,在灵魂的完善之路上看到永恒那完美完整镜子对我们进行拯救的引导。
 
                                                          二、要看到灵魂在内心的提升
 
       用内心的镜子看我们,看生命,看诗歌,才能看得清清楚楚。
       把大地的湖泊作为内心镜子,这属于对自然的尊敬,也是天人合一在诗歌作品里面的具体融合与落实。
       镜子有插图,甚至灰尘也属于镜子的一种插图。尘世的一切都属于幻象,属于镜子的插图。
       湖泊有自然的插图,自然之镜有自己自然元素的插图。就好像镜子内部的插图,那就是镜子深处的内心插图,内心的道路才是生命要进行的道路,才是回到永恒的道路。
       灵魂只能用永恒巨大完整的镜子来看,来看见不足与进行救赎的完善。
       自然之境,即自然之镜属于永恒画下来的投影。大地上,湖泊,镜子上的镜像,都画出了我们所在的世界期待的安静与美好。
       罗鹿鸣《大白鹭》写道——“湖边浅水中的大白鹭/旁若无人,如闲庭信步/独腿时的舞蹈/使天的幕布分外妖娆/当双腿并立,仍然/你展开的不是双翅/而是,两片优美的/充满动感的/白云/有一朵花 感受到了/你来自高处的垂青/一块小草地,因嫉妒/而拽住你洁白的阴影”。
       白鹭是宁静的动词的一种优雅雕刻,是绅士安静思想的痕迹。
       一首白鹭就有一首积雪的存款。一双筷子上的白鹭,就有一双筷子作为动词的舞蹈力量的深刻。
       罗鹿鸣《这一切,都付之于飞翔》写道——“鸟群密布于天空/黑压压的云在涌动//一道闪电冲天而起/鸟之王的车辇出行了//鸟之国拒绝无政府主义/鸟的政府没有渎职行为//(上承雨露阳光/下有蚁蝼虫鱼)//南徙北迁,何处为家/此处为家,家在远方/远方为家,此处/是远方的家乡//对于鸟类而言/是家乡徒具虚名/还是徒具虚名的远方/这一切,都付之于飞翔”。
       对于这首诗,我们可以延伸很多隐含的意义,也可以深挖里面的内心。我们可以联想到动物政治与其他象征。动物政治就像奥威尔著名的文学经典《动物农庄》描绘的那样,而在简短的诗歌里面,关键词、关键句子形成隐喻与象征,就像一粒种子形成无限的深刻,一粒泉眼形成一粒伸懒腰发芽长出河流的长篇小说。鸟国,既是对永恒国度的向往,也是对现实暴力国度的讽喻。同样,鸟政府,既是一个飞翔与超越的政府,同时也是残酷黑暗国度大地上的暴力垄断容器。天上,永恒国度的完美,是现实尘世邪恶的罪人国度无法比拟的只有得到拯救而得救的只有少数,才能进入永恒。
鸟,飞翔的心脏;鸟,发芽的种子,种植在奔跑的天空里面,天空把辽阔的土壤挂在白云的坐标上。
       一只自由的鸟儿,就等于一颗自由的心。成吨的欲望的黄金,比不上一只自由之鸟的一泡屎。
 
                                                          三、一只丢失的羊如何得到拯救
 
       当牛粪羊粪在牛羊的肚子里穿行的时候,还在牛羊身上怀孕的时候,自己走出牛羊的身体,排泄出来之后,有的形成粪土成为大地,它们也许没有料到,出自己意料的是会成为火焰。
       罗鹿鸣《牛粪火》写道——“牛粪热烈地燃烧/羊粪,也不甘后尘/火焰的舞蹈之后/温暖了满天的星辰//山脚下,青稞们勾肩搭背/花与叶的私通谁能理会”。
       这首诗,红与黑的诗歌。火焰站着用自己洗澡。“牛粪热烈地燃烧/羊粪,也不甘后尘/火焰的舞蹈之后/温暖了满天的星辰”。羊粪羊粪的火焰,干净的火焰,没有污染的火焰,温暖的火焰,温暖的红墨水,燃烧的红墨水,画出了黑纸张的美。火焰沸腾的洁白的墨汁,沸腾积雪光的墨汁。温暖的火焰,沸腾白墨汁的时候,也就黑纸张最需要的墨汁,光的墨汁,光书写光明,光的墨汁来自内心神的启示,来自对神拯救的敬畏与感恩。
      “山脚下,青稞们勾肩搭背/花与叶的私通谁能理会”万物之间的感情,也都是爱的感觉,都是爱的不同笔画之间的融合,就像男女之爱的正当融合一样,充满了纯洁的快乐。
       罗鹿鸣《一只迷失的羊》写道——“是羊群,是牧羊的摩托/把我领向草原腹地/摩托的轻烟混淆了骏马的尘烟/而野狼,拼命地将我驱赶/我跑到了城市/苟延残喘//青海湖的波浪/不时滚过我的胸脯/潮水涨起来/一艘不想沉没的船//羊儿在远处,蹑足湖的边缘/我在高楼大厦,一座人造的悬崖/草原有点消瘦,依然烂漫/油菜花的金脸盘/镶在/蓝天碧波间”。
       现代城市文明是对自然的背离,人对神的背离很久远了,现代技术文明对人的奴役很历史了,但现代技术文明也有对人的解放之处,奴役与解放交织在现代技术深处。
       在新约里面,耶稣用比喻,就是用一百只羊的比喻,就是一只羊的走失,而最担心的就是这只走失的羊。
       走失的“羊”,就是逃离的“羊”,就是离开了永恒的人子生命。只有经过自由历练的“羊”,在等到主人的拯救找回之后,才会回到自己的真正的归宿。
       生命在尘世有很多虚假的归宿,那都不属于真正的归宿。
       迷失的羊身上,一直有主人的爱与关心在关照,在护航,要知道这份深处的用心良苦。
       罗鹿鸣《一只羊,紧抵大地》写道——“近三十年前,天地混沌未开/一只羊,抵紧大地/用头,顶撞厚厚的宇宙/祁连山嘎吱嘎吱作响/犄角,如同血气方刚的锄头/不自量力地翻耕着/绿洲,农场/诗句滴落,戈壁滩/起了一串一串的回声//那时,雪山的肚腩处/流出一条巴音河/生气勃勃的白哈达/披在我的早晨与黄昏//德令哈,好广阔的地方/一只年轻的羊/咀嚼过那里的太阳和月亮”。
       尘世的生命,都活在尘世的地上,还不是永恒的新天新地,还只是自由意志彰显出来的恶的自由形成的毁败的尘世。
       这个残酷现实地上活着的人,因为自己内心的黑暗而不能被自己照亮,只能被神的拯救照亮。
       人依赖自己的欲望,也就更加背离生命本质的本身。
      “德令哈,好广阔的地方/一只年轻的羊/咀嚼过那里的太阳和月亮”一个人的人生热爱自己曾经所在的纯洁大地。美好的青春年华,就像吃到最好的阳光月光的羔羊。吃着光线鲜嫩的青草,那样的羊经历了自己真正的生命年华。
       罗鹿鸣《蹄子击打莽原的大鼓》写道——“这里是百兽的乐园/养尊处优的百兽/蹄子击打莽原的大鼓/奔放如江河,急促如雪崩/悠扬如牧歌,轻松如笑容//蹄子起处,鲜花长出/一路的芬芳与绚丽/风,香透嗅觉/花,灿烂眼睛//蹄子落处,泉眼汩汩/一路的歌声与笑语/水,汇聚力量/人,御兽起舞//这里是百兽的天堂/百兽的蹄子/击打莽原的大鼓”。
       在圣经启示录里面说到过,生命在未来的时候,会要用自己身上的记号就像胎记一样的刷卡,来进入高度经济沸腾的市场生活,即未来人体植入芯片或者更加升级的芯片类似于胎记的密码烙印,才能存在于残酷册尘世被控制掠夺的命运。其实生命在背离永恒之路后,恶形成的这个尘世,依旧有来自拯救的力量一直在爱着所有的生命。
       这首诗里面写到的关键词就是“蹄子”,蹄子作为动物的立足之所,它不仅要支撑自己的存在,也要拓展自己的道路。这一点,就像人的脚一样,脚成为人的舞台,而蹄子成为动物在大地上的舞台,其实就像脚印一样的蹄印,成为盖印来表明自己求生的痕迹,也就像胎记,背离真理的痛苦的胎记。
       胎记的作用用语救赎,胎记来自造物主的记号,作为救赎的诺亚方舟,作为全面救赎的密码账本。
 
                                                          四、在时间里到底如何寻找自己
 
       尘世的时间,在人身上,就是一生;在尘世的容器里面,就是历史。历史在容器里面的长度非常有限,容器里面的时间用完之后,尘世就归于自己自由意志的完结。
       万物在各自的位置上,都为人的自由意志之路做见证。
       罗鹿鸣《花草没长记性》写道——“花花草草没长记性/在遭风摧残的地方/在被雪压迫的地方/总是一次次重新萌生//给一点雨露,可以打开/奇花野草的芳唇/不知道阳光与月光/能否打开事物的内心”。
       在罗鹿鸣的写青海湖的诗歌里,有一种特色,就是诗歌所具有的童贞、天真味道,这种味道是诗歌的本色,属于诗歌的儿童气质。
        “花花草草没长记性/在遭风摧残的地方/在被雪压迫的地方/总是一次次重新萌生”。花花草草每一年春天的复活,揭示了复活对于生命的重要意义,自由不断复活的自然,在尘世的时光里陪人走得更远,让人类这个浪子在关键的时候要回到永恒之家。
       “给一点雨露,可以打开/奇花野草的芳唇”。长出的嫩芽,就像新鲜的初吻的嘴唇,初吻嘴唇打开的信封是一首苦难的史诗,而长出的嫩芽撕开尘世嘴唇的信封,打开的是一个苦难的尘世。
       任何地方的历史都具有时间的密码,我们的时间是永恒时间的一部分,一个地域的时间,给予人的流动,就是一个容器里的流动。
       “不知道阳光与月光/能否打开事物的内心”。日月的光,来自宇宙的安排,来自宇宙的秩序。人对光的背离,导致光看到的人性与人心地狱化了很危险。
       远离现代城市文明的地方,还能躲过一些现代技术文明垃圾的危害,这样的日子更加自然化,更加具有神性。人在尘世城市的包围里面,就在囹圄里面,不能突围,不能直接与天地融合,也就自己的内心不能接地气。
       历史皆为尘世错误的密码,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就没有更多的人的历史的践踏,人的历史来自欲望作为推动力,邪恶作为引擎,历史为恶的流动,成为善的悲剧。
       罗鹿鸣《鼾睡的历史》写道——“历史鼾睡在草原深处/不管天上飘雪地上飞刀/不管雷电的哄堂大笑/一睡就睡它百年千年/谁能纵马而过把历史唤醒//青海湖学着历史的深沉/躺在牛毛帐房旁边打着呼噜/牛粪与羊粪抽象成缕缕蓝烟/从帐房铁筒的小嘴里爬出/伸一伸懒腰,袅娜而去//去给穷根究底的专家打小报告/酥油茶的香味是从羔皮袍的/袖口跑出,可惜的是/考古锤闻惯了机油与尾气/对奶香的成色迟疑不决/对青稞炒面和手抓羊肉/千百年来,是否给草原换了口味/漠不关心,或一知半解”
       尘世等于人的恶形成的容器,很多渺无人烟所谓看上去荒凉的地方,反而躲过了尘世的浩劫。
       无疑,在尘世的现代科技文明的引擎推动下,人无法躲避技术的奴役,而同时被技术解放的人,一步步失去了自己的自然性,远离了自然性。
       人在历史中对自己的寻找,一直没有停止过;人在时间里面追寻自己,一直没有停止过;人在自己的人生短暂时光里追寻自己,一直没有停止过。不回到内心承认自己的罪孽过错,很难找到自己,因为人太自我,躲避崇高。
       人到底要怎么寻找自己?人的太自我就是地狱。人只有用永恒的完整之境的那完美的镜子,才能照亮自己在尘世的感恩与等待救赎之路。
       罗鹿鸣《以湖为镜》写道——“我站在湖边/以湖为镜整理衣冠/突然瞥见五千年前的自己/那颗古旧的心/与现在长得一模一样//我曾把自己弄得很时尚/不再是一副土得掉渣的样子/我曾跟着现代化东施效颦/丢失了先祖耕地的耙犁//没想到被这清澈的一照/彻底现了原形”。
       就像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里写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我们从那时光里面看到的人类就是欲望之路,逃避之路。不论时代如何日新月异,不论科学技术如何改天换地,人性,还是不变的,人心,还在原地踏步踏。
       “我站在湖边/以湖为镜整理衣冠/突然瞥见五千年前的自己/那颗古旧的心/与现在长得一模一样”。我们要寻找的就是自己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我们是永恒世界来的,我们是从生命的源头来的,我们是从“神粒子”即生命最初的种子那里来的。
       人从最高处的地方来,从生命的开始那里来,一路走来,路上丢失的记忆很多,欲望很多,就把欲望作为保存,欲望作为财富,就形成了尘世,从而人的形象就变得模糊,就变得矮小,远离了自己崇高世界的形象。
                                                         
                                                          五、大地上如何树立崇高的生命形象

 
       诗歌与艺术一样,其本质就是为了找回生命的本来面目,找到一个个具体的生命的本来在永恒的面貌。
       诗歌与艺术一样,都是为了战胜尘世的死亡的根本表达,这是生命本身的真理启示,带来真理的召唤。真理对人的爱通过诗歌的密码与艺术的面貌神秘密码来实现。
       那从上面来的爱,才是真正的全称、全能、超越尘世的爱,是真正对我们生命世界的拯救力量,大于一切仁爱,大于一切慈爱。
       人本来具有崇高的形象,因为自己的欲望造成的猥琐,因为自己的贪婪造成的黑暗形象,导致人失去了自己的珍贵与永恒生命,逃离了美好,而进入尘世的苦海,自由一路低下来,发现回家的最珍贵,人才会回去。
       天上的辽阔胸怀,来到山顶,就来到了一个立足之所,山成为一个脚印堆积在那里,只有矮下来,就像耶稣的到来,降低来到尘世,才会看到山把自己铺开为大地的脚印在苦海中漂流。
       罗鹿鸣《从雪峰上矮下来》写道——“雪峰之上/白云飘动/神灵若隐若现/雪线边缘/雪豹没有出现/孤傶的额头/与浮云里的圣者聚首//路,挂在云彩腰间/从垭口矮下来/没入草原/踏踏实实了/没了风险/伸手,摸一把/人间”。
       雪山,终年积雪的雪山,水睡成了骨灰还在香喷喷地睡觉,雪山一路矮下来,矮成大地作为辽阔的脚印。
       在尘世,就要历经苦难因为尘世属于欲望与错误的毁灭性的海洋。
       罗鹿鸣《山之泪》写道——“馒头一样丢失的/是敧立的群山//日夜趱行的山脊线
       /挣脱穹窿的捆绑/以一张黧黑的面孔/贴着天的冷脸//泪水淌下来/又浓又酽/给小河以蹀躞的温情/给大河挽弓披箭/给整盔束甲的草甸/宽衣解带//心是沃土,善为良田
       /否则,再伟大的山/也有崩塌的一天/再多的泪也是枉然/积累一湖的咸//山驹蹦跶不休的传说/牧歌的翅膀扑棱着”。
       在青海湖的大地上,在尘世的大地上,山作为大地之海的浪尖,作为大地排挤出来的破绽,有了自己的高度,更不能丢失自己的根。流泪的山是因为大地被尘世的欲望弄脏而伤心。
       山可以作为大地上的教堂,来修养尘世的痛苦与错误。
 
 
                                                          结 语
 
       为一个地方写作,为一片水域写作,这在世界上,属于很用心的写作,福克纳为一块邮票大的地方写作,沈从文为湘西写作,莫言为山东高密写作……人们写作的土地,人们写作的内心,都会有自己一个具体支撑的世界,这个具体的世界有自己一片天地。这片天地对于一个人的内心而言,就打开了一个具体面对的生命时空,就像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肉身的人生客旅之中就在皮肤里面一样。
       面对一个地方写,就是面对自己审视的天地写,面对一方山水的天地写,面对自己的内心托起的那片舞台写。
       青海湖是作为诗人的罗鹿鸣写作的舞台,这是自然的舞台,从而成为诗歌的舞台,成为内心灵魂的舞台。
       青海湖在罗鹿鸣的诗歌创作世界里面,在这里,就成为了他的唯一。他在这里挖掘青海湖作为自己诗歌写作的诗歌深度,他在这里进行了挖掘的写作。
       深度是写作挖掘的标志。深度是作品写作的测量,深度是作品灵魂的显示,深度是作品的容器,显示了作品是不是属于真正的作品。
       罗鹿鸣用自己的作品打开了自己的个性写作。每一个人的写作都属于自己的呼吸,属于自己的灵魂渴望,属于自己内心的要求。
       写作,是为了寻找生命的归宿,是要找到生命的本质。尤其是诗歌,更是打开内心道路,让内心回到原初,回到永恒的密码即钥匙。
       罗鹿鸣写青海湖的诗歌,显示出好的诗歌自然,内心滋润过的山水,净化了尘世给山水自然的灰尘扑扑。

 
 
       作者简介:张绍民,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出版有长篇小说,诗集等。作品散见于《读书》《读者》《青年文摘》《杂文选刊》《散文选刊》等,曾获《人民文学》《诗刊》《儿童文学》等刊物举办的全国诗歌奖。诗歌《从前的灯光》在第二届短信文学大奖赛中获最高奖项金拇指奖。作品被选入中学课外教材、小学地方教材、大学写作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