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第1期

丁玲与故乡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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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中 王 玮
作家的成长及其创作 , 总是与地域和 地域文化有着密切关系的 。而对作家的研 究 , 同样与作家所在地域有所关联 。
常德位于湖南省北部 ,东临洞庭湖 ,西 靠武陵山脉 ,古时称为武陵 。这是个富于文 化底蕴的江南小城 。丁玲的外祖父余泽春 就是一位宿儒 ,官至太守 。 当年的“余太守 第 ”相当气派 ,深宅大院 ,后有花园和藏书 楼 。丁玲就生于斯 、长于斯 ,在这里度过了 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也正是在这里 ,丁玲 受到湖湘文化的熏陶 、母亲余曼贞的谆谆 教诲和“九姨 ”向警予的深刻影响 ,使她从 小就热爱文学 。所以 ,常德让丁玲扎下湖湘 文化之根 , 也是她形成坚强性格和文学启 蒙之源 。
常德是丁玲永不忘怀的故乡 , 这里的 人民也一直怀念她 。 中国丁玲研究会就设 置在常德 , 而常德学者更是走在了丁玲研 究的前列 ,他们著书立说 , 多角度 、全方位 研究丁玲的生平业绩和创作成就 。特别是 常德的高等学府湖南文理学院学报 《武陵
学刊》设有“丁玲研究”专栏 ,为研究丁玲这 位国内外知名作家提供了园地 , 做出了贡 献 。
一、常德 :丁玲的湖湘文化之根和性格 形成、文学启蒙之源
丁玲的成长 , 既取决于社会的历史的 文化土壤这种大环境大背景的熏陶 , 更受 其家族的家庭的乃至亲友这种小环境近距 离的影响 。正如高尔基所说:童年印象“具 有决定意义”。[1]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彭漱芬教授曾出 版一部《丁玲与湖湘文化》,全面论述了丁 玲与湖湘文化的关系 。她在《湖湘文化的濡 染与丁玲的精魂》 一章中列举了如下四 点——“‘虽九死其犹未悔 9——丁玲的文 化心理 ”;“‘经世致用 9——丁玲的文化价 值取向及其小说 ‘ 女性解放 9 的母题 ”; “‘蛮 9‘倔 9‘辣 9——丁玲个性气质的文化 内涵及其丰富 、发展 ”;“咬牙励志 、韧性战
斗——丁玲的文化人格及其意志"[2]——说 明以洞庭湖 、湘江为地域标志的源远流长 的湖湘文化 , 确在丁玲的心中深深扎下了 根 。
物华天宝 、人杰地灵的湖南 , 人才荟 萃 ,英雄辈出 。湖湘文化培育了一代又一代 人 。“ 自鸦片战争以后 100 多年来 ,湘籍历 史名人 、政治家 、军事家人数之多 ,一直居 各省之冠 。"“这么多的政治和军事领袖集 中诞生于湖南 ,并主宰着中国的命运 ,这在 中国 ,甚至在世界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谭嗣 同赞道:‘万物昭苏天地曙 , 要凭南岳一声 雷 。 9梁启超在《南学会叙》中写道:湖南是 人才之渊数 , 且任侠尚气 ,‘其可以强天下 而保中国者 ,莫湘人若也 9。"而从诸多杰出 人物的业绩看 ,“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 与民族主义精神 ; 留心经邦治国 、济世安民 之道和心忧天下的志向与抱负 ; 经世致用 的实学思想与力行践履的道德原则 ; 有自 强不息 、敢为天下先的首创精神 , 开拓意 识 ;勇于任事 、百折不挠 、不信鬼 、不信邪 、 勇往直前的作风 。"[3]正是湖湘文化的重要 精神内涵 。这种社会文化“基因 "不能不潜 移默化地影响着丁玲的成长 。丁玲之所以 成为杰出人物 ,确有其丰厚的文化土壤 。
丁玲的童年、少年生活在哪里?以往的 研究者和丁玲《自述》,都认为她生于临澧 , 长于常德 。 1992 年 ,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文集《丁玲研究》,发表了十分珍贵的 长文《丁玲母亲自述》。从中使我们了解到 , 丁玲的母亲余曼贞年方二十嫁给了临澧的 蒋保黔(字浴岚 。)“蒋家是世代为官的豪门 望族 ,是全国少有的巨富之一 。 "可到了蒋 保黔这一辈 ,“蒋家这个豪门望族早已衰 颓 ,昔 日 的显赫早已成为历史 。 "加之 ,“他 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儿 ,挥霍惯了 。 "余曼贞 “有时看不惯丁父挥霍 , 便喊一顶轿子 , 回 武陵娘家去了 。"[4]常德也就成了余曼贞的
常住之地 。丁玲是余曼贞的第二个女儿 ,丁 母在《自述》中说:“予又受了孕 , ……母来 信要我将家中清检锁闭 ,带仆人归宁 。遵命 回家 , 略告母亲 ,家族如何之情形 ,现在经 济之状况 。他老人家听了很急 ,代我筹划 , 不用男仆 , 回去清理 ,将伙食停止 , 随身应 用的带来 ,你就在此解怀 ,亦便于照应 。我 稍迟疑 ,母不悦 , 即说你若不听我言 ,将来 会抱终天之恨 。我于是决定依妈妈的办法 , 返里料理清楚 。既住母家 , ……重阳节前 , 第二个女出了世 。"[5]在以后的时日里 ,幼小 的丁玲虽然也随母回过临澧 ,但如前所述 , 丁母一旦住腻了或看不惯蒋家的人和事 , 就回娘家住些日子 。丁玲四岁丧父 ,外公外 婆也都先后逝去 ,寡母处理完所负债务 ,便 带着她和小弟投奔常德舅父余笠云家 , 以 后再也没有回临澧老家住过 。这确凿地说 明丁玲生于常德也长于常德 , 常德才是她 真正的故乡 。
在常德 ,丁玲受到了良好的家教 。她虽 然幼年丧父 ,却有一位坚强 、勇敢 、民主 、开 放 ,而又具有文学素养的母亲 。三十岁丧夫 的余曼贞 , 作为一位年轻寡妇却勇敢地冲 破封建社会的陈规旧习 ,走向了社会 。她起 而带着两个小儿女在常德女子速成师范学 校学习 ,她在师范班 ,女儿在幼稚园 ,母女 同校 ,一时轰动了武陵城 。继而在桃园县立 女校、常德女子小学任教 ,创办常德公立育 德学校 ,担任平民工读女校校长 、妇女俭德 会附属小学校长等职 。 由于余曼贞热心教 育事业和妇女解放事业 , 赢得了广大妇女 的信任 , 1922 年社会主义青年团常德地方 执委成立时 , 她被推举为妇女运动委员会 委员长 。[6]身教胜于言教 ,这一切丁玲都看 在眼里记在心中 。几十年后 ,丁玲在《我母 亲的生平》一文中说:“父亲的早死 ,给她留 下了无限困难和悲苦 ,但也解放了她 ,使她 可以从一个旧式的 、三从四德的地主阶级
的寄生虫变成一个自食其力的知识分子 , 一个具有民主思想 , 向往革命 ,热情教学的 教育工作者 。母亲一生的奋斗 ,对我也是最 好的教育 。她是一个坚强 、热情 、吃苦 、勤 奋、努力而又豁达的妇女 ,是一个伟大的母 亲 。”[7]
作为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 在文学上 余曼贞也是丁玲的第一位启蒙老师 。余曼 贞出嫁前就和兄弟们一起读书 ,她写诗 、作 画、吹笛、下棋 ,颇有文学艺术素养 。她身为 人母后经常给女儿讲故事 ,在她的熏陶下 , 丁玲儿时就喜欢文学 。她说:“我从七岁就 读书 ,我妈妈亲自教我读《古文观止》,什么 《论语》《孟子》在十来岁时就读过了 。很小 的时候 , 还从我妈妈的口授中背得下几十 首唐诗 ,古典小说也不知看了多少部 , 比一 般同学要懂得多 ,在小学时 ,又经常是考头 名的 。”[8]她又在《我的创作生活》一文中回 忆说:“后来年纪大了一些 , 我不听母亲的 故事了 , 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后园里慢慢看 书 。有几年的时间 ,从十岁到十四岁 , … … 这一时期我几乎把我舅舅家里的那些草本 旧小说看完 ;而且还看了商务印书馆的《说 部丛书》,就是那些林译的外国小说也看了 不少 ;《小说月报》(美人封面的) 和包笑天 编的《小说大观》也常常读到 。”[9]可见她对 文学的浓厚兴趣 。
也是在常德 , 丁玲最早认识了“九姨 ” 向警予 。那时 ,余曼贞在常德女子师范与最 好的同班同学结拜为姐妹 , 七姐妹中与丁 母岁数几乎小一半 、年仅十七岁的向警予 , 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九 , 所以丁玲叫她 “九 姨”。向警予虽然年龄小 ,但思想早熟 ,常给 姐妹们讲国家大事 ,宣传《共产党宣言》,讲 巴黎公社 , 小小丁玲也挤在她们中间静静 地听 。丁母也非常敬重这个小妹妹 ,常常对 丁玲说:要“多向九姨学习”。九姨对丁玲也 关怀备至 。当常德女师停办 ,丁母曾和六姐
妹到长沙第一女师学习一年 , 后因无钱才 托人到桃园任职 , 而把幼小的丁玲寄宿在 第一女师的幼稚园里 , 也是这位九姨常来 看她 ,带点糕点零食 ,也带一两个故事来温 暖这个女孩幼稚的寂寞的心灵 。人所共知 , 此后向警予参加革命并英勇就义 , 这给了 丁玲以极大的震撼 。后来 ,丁玲在回顾这段 难以忘却的往事时 , 曾满怀深情地说:“除 了我母亲以外 , 那时我最信奉的便是九姨 了 。”“对她我是只有无限敬佩的 ,认为她是 一个真正革命的女性 ,是女性的楷模 。”“虽 然我对她的活动没有很多的了解 , 但她的 坚韧不倦的革命精神总是在感召着我 。有 的人在你面前 ,可能发过一点光 ,也会引起 你的景仰 ,但容易一闪而逝 。另外一种人却 扎根在你的心中 ,时间越久 ,越感到他的伟 大 ,他的一言一行都永远令人深思 。向警予 同志在我的心里就是这样的 。”“她对我一 生的作人 ,对我的人生观 ,总是从心底里产 生作用 。我常常要想到她 ,愿意以这样一位 伟大的革命女性为榜样而坚定 自 己 的意 志 。我是崇敬她的 ,永远永远 。”[10]
丁母和九姨的一言一行 , 都深刻地影 响着丁玲的思想 , 有助于她坚强果敢性格 的形成 。这就不难看出 ,她何以能够在五四 运动和争取妇女解放浪潮的推动下 , 在常 德《民国日报》著文揭露舅父假道学家的面 孔 ,毅然解除了与表兄的包办婚约 ;她何以 能够在以后的人生中屡遭磨难 , 却仍然意 志坚强 , 信念坚定 , 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 关 , 终于成为一名国内外颇有影响的著名 作家 ,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文艺战士 。
二、常德学者与丁玲研究
作为丁玲家乡的常德学者多角度 、全 方位从事丁玲研究 ,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做 出了杰出贡献 。我们仅就所掌握的资料、拜
读过的作品加以简要论述 , 这也是我们论 文的重点所在 。
1. 李达轩的 《丁玲与莎菲系列形象》 评析
李达轩先生很早就关注丁玲的思想与 创作 ,早在上世纪 80 年代就在《常德师专 学报》上发表过《丁玲创作论稿》。1991 年 , 他的一部专著《丁玲与莎菲系列形象》由湖 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 表明他在丁玲研究上 的新开拓 。十多年前 ,笔者曾配合教育部推 荐的“ 中学生必读书目 ”编写过一部《丁玲 的莎菲系列小说诠释与解读》, 由中国少年 儿童出版社出版 。这虽然是一部面向中学 生的通俗读物 , 可我们也研读了丁玲的莎 菲系列小说及有关评论 , 包括李达轩的这 部著作。今天 ,我们重读这部大作仍深感其 内容之厚重 ,分析之透辟 。
丁玲是一位个性十分鲜明的女作家 , 在文学创作上为我们塑造了小资产阶级知 识分子、农民、士兵 、革命干部等人物形象 , 不过最成功 、最富有特色的是以莎菲为代 表的一系列女性形象 。所以 ,李达轩的这部 对“丁玲与莎菲系列形象”作综合性宏观研 究的论著 , 可以说是抓住了丁玲创作的核 心 、问题的要害 ,这本身就显示了作者的出 手不凡 。
李达轩的 《丁玲与莎菲系列形象》,在 丁玲研究中说它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实不 为过 ,它至少具有如下几个特点 。
首先 ,表现在作者所掌握的资料齐全 , 可信度强 。观点有较强的说服力 ,具有一定 的权威性 。作者身处丁玲的家乡 ,有着得天 独厚的条件 ,加之勤奋治学 ,他不仅从《蒋 氏宗谱》《常德市教育志》《常德地区教育 志》《常德府志》以及《桃园县教育志》《桃园 师范校史》,乃至《刘氏族谱》中有关蒋氏家
世的记载中挖掘出大量资料 , 并对丁玲早 期的生活作了大量调查 ,为丁玲童年 、少年 时期性格的形成提供了多方面的依据 。作 者说:“热情开朗 、自 由不羁 、洒脱乐观与忧 愁感伤的矛盾统一 , 构成了丁玲的性格的 特点 ,这一特点是丁玲的出身 、命运和生活 共同作用的结果 。”[11]而如前所述 ,丁玲的 母亲余曼贞和“九姨”向警予在她的性格形 成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特别是“向警予救 国救民的思想强烈地影响着余曼贞 , 而她 们两人的思想和行动又共同给丁玲以影响 和熏陶 。”然而作者并没有忽略丁玲的父亲 蒋保黔对她性格形成的影响 。在《莎菲系列 形象的孕育和诞生——创作主体诸因素的 制约》这一章中 ,作者强调:“本章将从史料 出发来讨论这一问题 。”这“史料 ”自然是 《蒋氏宗谱》。丁玲的父亲虽然因病早逝 ,但 由于她对父亲的忆想 , 加上她的母亲和叔 伯们不断向她叙说她父亲的故事 , 因而她 父亲仍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她的 父亲是一个性格洒脱大方 , 鄙视功名利禄 之人 , 曾为本地秀才 ,又留学过日本 。“在清 末时期 , 以他那样的出身和学问 ,本可以谋 得一官半职 , 但蒋保黔回国之后却回到了 偏僻的安福县田庄上 , 过着他自由 自在的 生活 。”从而得出结论:“丁玲同她父亲的最 大相似处便是那种自由浪漫的气质 。”“在 她身上 , 充满着对旧礼教旧道德的反抗力 量 , 充满着 自 由主义和个性主义者的精 神 。”当然 ,这只是形成丁玲性格特点的一 个方面 ,也只是书中的一个例证而已 。正如 马良春在本书的《序》中所说:“正是这些珍 贵的资料给他的著作增添了光彩和活力 , 正是在这些资料的基础上立论 , 才没有主 观随意性 , 才不存在那种空泛粗疏之流 弊 。”
其次 ,作者多角度 、全方位论证了丁玲 何以塑造“莎菲系列形象 ”,这从他的章节
标题便可以看出: "莎菲系列形象的中轴及 延伸——从莎菲到陆萍”"莎菲系列形象的 孕育和诞生——创作主体诸因素的制约 ” "莎菲系列形象的嬗变与消亡 ——自控与 他控中的选择”"莎菲系列形象的背后—— 丁玲艺术创作的得与失”,而在《导言》中对 这四章的重点作了简要说明 , 每一章又列 出三至四个要点条分缕析地加以诠释与解 读 。论点鲜明 ,论据充分 ,二者完美统一 ,给 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在此基础上 ,作者为我 们作了 《综论: 莎菲系列形象给我们的启 示》。这是全书的精华所在 ,充满了辩证观 点 ,也表现出理论上的深度 。作者从莎菲系 列形象的塑造提出三点启示: 一是如何处 理好创作主体受动性与能动性的关系 ;二 是如何处理好狭隘功利与根本功利的关 系 ; 三是如何处理好自觉因素与非自觉因 素的关系 。我们仅从第二点便可以看出作 者分析问题的辩证观点 。作者说: "文学应 不应该讲究功利性?回答既是肯定的 ,又是 否定的。”这看似矛盾 ,实则不然 ,请看作者 的回答: "文学创作应该是对狭隘功利 、直 接功利的超脱而又在根本上符合人类发展 的功利 。如果创作主体眼盯着狭隘的功利 , 他的作品必然不是文学而是其它功利化的 文字读物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 ,文学应该是 不讲功利的 。”但从最高意义上说 ,从长远 所起作用看文学又是讲究功利的 , 用作者 的话说就是 "根本功利”。丁玲对自己创作 思想有一段自白 : "不顾文章的后果是受到 欢迎或是招来物议——我只是任思绪的奔 放而信笔之所之 ,我只要求保持我最初的 、 原有的 、心灵上的触动和不歪曲生活中我 所爱恋与所欣赏的人物就行了 。”作为认为 "这便是对狭隘功利的超脱 。‘不管受到欢 迎或是招来物议 9这一点说起来容易 ,但做 起来很难 。而丁玲确实这样做了 。‘丁玲开 始写作的时候是一个忠于自己的作家而不
是一个狂热的宣传家 。9莎菲系列形象的诞 生 ,既没有要为什么服务的问题 ,也不是要 宣传什么 。相反 , 她用那种心理剖析的方 式 ,大胆地表白女性心理 ,却很容易遭到人 们的误解和‘招来物议 9。丁玲创作的时候 , 把这些都置之度外 , 我们看到了一个作家 的胆识 、气魄和对文学的理解以及为艺术 而献身的精神 。 同时 ,丁玲的早期创作 ,又 没有离开文学的最高意义上的功利性 。她 ‘探索生命的意义 9 ,‘为社会作一个分析 9 , 表现妇女们对人格独立 、精神自由的追求 , 这一切 ,又是符合人类发展的根本愿望 ,符 合人性自由张扬这一目的 , 与文学本身的 功利是一致的 。”所以 ,作者认为 "这也是丁 玲为我们提供的正确处理狭隘的直接的功 利与人类发展 、文学发展根本功利之间关 系的成功的经验 。”——像这样的分析 ,不 仅深刻而且充满辩证观点 。
其实 ,纵观全书我们不难看出 ,处处都 显露出作者的辩证观点 。 比如作者既充分 肯定《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创作成功 ,指 出:"《桑干河上》的胜利 ,正如《莎菲女士的 日记》《在医院中》一样 ,就是胜利在‘真实 9 上 。”"丁玲的《桑干河上》,无论是主观意图 还是客观效果 ,都体现了作家在追求‘真 9 这一美学境界 。”同时又从创作个性上指出 其不足 , 认为作品中的许多农民就缺乏鲜 明的个性 ,女性中比较 "生动和感人的是黑 妮 ,然而黑妮在作品中 ,也只是一个粗略的 轮廓 , 作家没太多的实感 。 即使是这个人 物 ,我们仍然看到的是莎菲性格的折射 。 ” 所以作者说: "我们不能根据一部作品的获 奖与否来评判其美学价值和艺术价值 。”
又比如作者在分析莎菲系列形象在暗 无天 日 的社会环境中由苦闷彷徨到空虚无 聊 ,从而产生感伤虚无思想时 ,强调 "仅仅 看到黑暗社会的环境是不够的 , 更重要的 是:苦闷 、虚无思想正是人物在这种环境下
对生活永不懈怠的追求的结果。"-个人安 于现状毫无追求 ,就是“在黑暗中 "也会心 满意足 , 随波逐流 , 听天由命 ,也就无所谓 苦闷、彷徨 。正如作者所言:“如果丁玲笔下 的人物去掉了对生活的追求 , 虚无也会随 之消失 ;相反 ,净化了她的感伤虚无 ,那种 在特殊情况下的反叛和追求精神也会失去 它的光彩 。"正是这种“虚无性格有力地增 强了作品的悲剧效果 , 增强了作品的崇高 美 。"类似这种对人物性格的辩证分析在书 中无处不在 。
再次 ,这部著作的可贵之处 ,还在于作 者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突现了丁玲的莎菲 系列形象 。这也正如马良春先生在本书的 《序》中所言:“这部著作可以说每个部分都 是在做‘ 比较 9文章 ,给人以突出的感觉 。 " 我 们 仅 以 第 四 章 “ 莎 菲 系 列 形 象 的 背 后——丁玲艺术创作的得与失 "为例。丁玲 的莎菲系列形象与茅盾笔下的知识女性 , 都属于“时代女性群 " ,然而经过作者对比 分析 ,使我们看到 ,二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在 于茅盾笔下的知识女性投身于社会 , 向往 革命、接近革命 ,有的甚至投身革命 。而丁 玲笔下早期的知识女性大都生活在个人的 小天地里苦闷、彷徨 、挣扎 。 由于两类人物 生活环境的差异 ,在人物性格上 ,前者“粗 犷 "后者“细腻 " , 因而在性道德上也就表现 出前者“放纵 "后者“‘追求官能的享受 9最 多只是欲望 ,还没有变成实际的行动 。 "作 者不仅与男作家茅盾笔下的“时代女性群 " 作了对比 , 为了说明丁玲笔下莎菲系列形 象的独特性 , 又进-步与丁玲同时代或稍 后的女作家笔下的知识女性作了性格上的 对比 。诸如最早出现在新文坛上的女作家 陈衡哲 ,她笔下的女性缺少莎菲那种“时髦 女郎 " 的特点 。稍后的冰心、苏雪林、凌叔华 笔下的女性 ,“她们既反对传统又不敢彻底 决裂 ;既追求爱情幸福又羞羞答答 , 瞻前顾
后 ; 既为爱情所吸引又被母爱所战胜 , 既 ‘发乎情 9又‘止乎礼 9 ; 既表现出了对传统 的疏离又表现出了对传统的认同 。"显而易 见 ,她们与莎菲的大胆泼辣是大相径庭的 。 有比较才有鉴别 。正是在全方位的比较中 , 使我们看到莎菲系列形象与其他女性形象 既有质的区别又有量的优势 ,“丁玲正是以 这种质的区别和量的优势使这些人物出现 在新文学史上 。"也正是这种人物性格的独 特性 ,显示出它的典型意义 。这就决定了丁 玲的成功 ,决定了丁玲在新文坛上的地位 。 这便是比较分析的力量所在 。
2.涂绍钩与丁玲结缘,为丁玲辩诬、立 传
涂绍钧先生不仅是丁玲的同乡 , 也是 对丁玲了解最多的当代学者之- 。他喜欢 读丁玲的作品 ,早在上世纪 70 年代丁玲刚 从山西回到北京 , 涂绍钧就急切地拜访过 丁玲 。80 年代初 ,丁玲回到故乡临澧 ,他又 亲自陪同丁玲走访 ,亲耳聆听丁玲的教诲 。 随后他又-次次去北京访问丁玲 。1986 年 2 月丁玲病危之际 , 涂绍钧又和临澧县副 县长蒋祖建-起 , 作为家乡的代表赶到北 京协和医院探望 。他先后写出《访老作家丁 玲》《-代宗师革命人——记丁玲同志故乡 行》《老作家的忧郁》 和 《死别生离未许 愁——丁玲与陈明》等文 ,在海内外产生重 要影响 。丁玲逝世后 ,涂绍钧又应邀去北京 协助陈明整理丁玲的两部回忆录 《魉魉世 界》《风雪人生》和其他作品 , 出版《丁玲文 集》第七卷和第八卷 ,他“-干就是四个多 月 ,把数以千计的作家书简 、友人书信 、国 际函件及丁玲书信 、手稿逐-编目 ,整理得 井井有条 "。陈明深感他“对我帮助很大 ,我 至今不忘他的热心 、耐心和细心 。 "[12]这说 明涂绍钧与无论是生前还是逝后的丁玲都
结下深深的缘分。他对丁玲的思想、创作比 之一般人了解得更为全面 、深刻 、透彻 ,对 丁玲的仰慕之情也比之一般人更为浓郁 。 这就为他所从事的工作和丁玲研究奠定了 坚实的思想基础 。
首先 , 涂绍钧无比热爱围绕丁玲研究 所做的工作。为了更好地开展丁玲研究 ,就 要有相应的组织 。 1986 年 6 月 ,经上级批 准 , 中国丁玲研究会在长沙成立 ,秘书处就 设在丁玲的家乡常德 。 1989 年 ,涂绍钧正 式调入该会任专职干部 , 先被选为中国丁 玲研究会秘书长 , 后来担任常务副会长兼 秘书长 ,上下沟通 ,左右联系 , 以及资金筹 集等 ,全由他一个人开动脑筋 ,奋力打拼 。 他组织创办会刊《丁玲研究通讯》及后来的 《丁玲研究》,报道丁玲研究动态 ,发表丁玲 研究学术论文 。在他的协调和努力下 ,先后 在厦门、大连、长沙 、西安 、佳木斯 、常德 、长 治、延安、上海等地召开了十一次全国或国 际丁玲学术研讨会 ,会后出版《论文集》。像 这样有序的工作在文学社团中是少有的 , 所以陈明说他是位 “ 默默无闻的奉献者”, 并认为“在当今物欲横流 ,人们的价值观念 也发生巨大变化的今天 ,一个社会团体 ,有 他这样一个任劳任怨 、无私奉献的同志主 持会务工作 ,真是难得 。”[13]涂绍钧的勤奋 工作 ,不仅在广大会员中口碑甚佳 ,而且获 得地方领导的肯定 。湖南省原副省长庞道 沐就赞扬他 “对丁玲研究会的工作是有贡 献的 ,一是有敬业精神 ,二是有奉献精神 。” [14]此外 ,涂绍钧还兼任丁玲文学创作促进 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 已成功参与组织九届 丁玲文学奖评奖活动 , 对激励作家们的创 作热情 ,繁荣文学创作 ,促进社会主义精神 文明建设 ,发挥了积极作用 。
其次 , 涂绍钧的丁玲研究突出表现在 为丁玲辩诬 ,批驳种种谬说 , 以一位学者所 具有的良知与正义 、胆识与守望真理的现
代人格魅力来研究、宣传和捍卫丁玲 。丁玲 不仅在生前屡遭磨难 ,逝后也从未平静 。她 时而被称为“老右”,时而又被称为“老左”, 甚至诬陷她具有“一切坏女人 ”的毛病 , 给 她强加上表现欲 、风头欲 、领袖欲 、嫉妒中 青年作家等等罪名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90 年代末和新世纪初 , 文化界对丁玲的责难 与非议之声四起 , 以发表在《读书》1997 年 第 2 期王蒙的《我心中的丁玲》、发表在《百 年潮》2000 年第 7 期徐庆生的 《丁玲历史 问题结论的一波三折》和发表在《粤海风》 2001 年第 5 期的袁良骏的《丁玲:不解的 恩怨和谜团》为代表 ,掀起了一个以颠覆为 “新潮”的小“高潮”。所以 ,为丁玲辩诬就不 能不是丁玲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 。
王蒙的《我心目中的丁玲》不是从学术 研究的角度论述丁玲作品或丁玲在文学史 上的地位 , 而是从人格评价的角度对丁玲 的言行作“鉴定”,从而得出丁玲有一种“明 星意识 ”“竞争意识 ”, 傲视文坛 “ 后生小 子”,“与一些艺术大星大角儿一样 ,很在乎 谁挂头牌 ”,“动不动打击一大片 , 只求泄 愤 ,不顾后果 ,结果搞得腹背受敌”等结论 。 而这样的“结论”连王蒙本人也承认他的立 论不少是来自“难以一一查对 ”的“传言 ”。
[15]
王文发表后 , 引起多方面的关注 ,北 京 、厦门 、长沙 、昆明等地不少会员纷纷致 电给中国丁玲研究会表达对王文的不同意 见 。艾农、陈明、周良沛等人还在《中流》《读 书》和《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上发表争鸣 文章 ,对王文提出质疑 、商榷和批驳 。而作 为常德学者 、 中国丁玲研究会副会长兼秘 书长的涂绍钧 , 自然是更为关注围绕王文 所引起的争鸣 。为了让更多的会员了解实 情 ,涂绍钧把王蒙的《我心目中的丁玲》和 其他几篇争鸣文章 , 包括 《周良沛同志给 〈文艺理论与批评〉编辑部的信》和《关于发
表〈重读丁玲〉及作者来信的按语》,一并刊 发在中国丁玲研究会秘书处 1997 年 7 月 编印的《丁玲研究通讯》总第 12 期上 ,从而 在更大范围内以正视听 , 消除王文带来的 不良影响 ,功不可没 。
如果说对王文的争鸣 , 涂绍钧只是尽 到了应尽的一份责任的话 , 那么他对徐庆 生的《丁玲历史问题结论的一波三折》和袁 良骏的《丁玲:不解的恩怨和谜团》则直接 参与争鸣 ,撰文批驳 。他以中组部报请中央 批复同意 、于 1984 年 8 月 1 日颁发的《关 于为丁玲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 即中组发 [1984]9 号文件所指出的“丁玲同志是一个 对党对革命忠实的共产党员 ”,“应推倒 一 切不实之词 ,消除影响”这一最终结论为依 据 ,批评“徐文未经组织批准 ,从不正当的 渠道弄到并公布丁玲同志的所谓‘档案 ,材 料 ,是严重违反党的纪律的行为 。”“把一个 已由中央做出正确历史结论的个人历史问 题弄得扑朔迷离 , 在读者中产生了很坏的 影响 。”涂绍钧认为 ,徐文“不是一篇党史人 物研究的学术文章 , 而是一篇存在严重失 误的 ,与中央拨乱反正历史结论相悖 ,把读 者引入历史迷雾的不良作品 。”[16]充分表现 出作者鲜明的立场 , 与党中央保持一致的 学者风范 。
在为丁玲罗织种种罪名的小 “ 高潮 ” 中 ,影响最大的无疑是袁良骏的《丁玲:不 解的恩怨和谜团》, 因为作者既是《丁玲著 作年表》《丁玲研究资料》《丁玲集外集文 选》的编著者 , 又是《丁玲研究五十年》和 《丁玲同志印象记》 等著作和文章的作者 , 应当是对丁玲知之甚深 ,而且具有某种“权 威性”。然而 ,袁良骏的《丁玲:不解的恩怨 和谜团》,在书写丁玲与周扬 、与沈从文的 恩怨中 、在评价丁玲晚年的社会活动中却 又散布了新的团团迷雾 ,如暗指五十年前 , 二三十岁的青年女作家丁玲也有 “那么一
点点‘变节行为 ,”,如说晚年丁玲“ 串连朋 友 ,组织力量 ”,“创办《中国》杂志 ,作为 自 己的舆论阵地 ”,“积极支持 、筹组‘丁玲研 究会 , , 组建一支支持自己的学术力量 ”, “ 召集了自己全部的复仇情绪 ,和周扬展开 了一次新的角逐 、新的战斗 。”从而认为丁 玲的许多举措“同样充满了宗派色彩”并得 出丁玲“盛气凌人 ,惟我独‘革 ,”等结论 。[17] 袁文涉及到许多是非问题 。对这样一位“权 威人士”的文章 ,涂绍钧当然要花费大气力 为丁玲辩诬 。他撰写了六万余字的长文《丁 玲:“谜团 ”还是迷雾--与袁良骏先生商 榷》, 发表于 《丁玲研究通讯》2001 年第 2 期 。 同时将袁文放在该期刊物首篇予以转 载 , 以示尊重 。 由于涂文篇幅过长 ,后来拆 解并易题为 《身后是非谁管得--评袁良 骏先生〈丁玲:不解的恩怨和谜团〉》和《吹 尽狂沙始到金--再评袁良骏先生的 〈丁 玲:不解的恩怨和谜团〉》两篇文章 ,分别发 表于 《文艺理论与批评》2002 年第 1 期和 《常德师院学报》2002 年第 3 期 。公开发表 时文字略有删节 ,此二文由于内容深刻 ,论 述得体 ,受到学界重视 , 中国人民大学复印 报刊资料《中国现代 、当代文学研究》2002 年第 4 期、第 9 期将其收入 。这两篇文章随 后收入作者《走近丁玲》一书 。涂绍钧在这 篇力作中 ,首先就指出:“平心而论 ,这篇棱 角分明 、笔锋犀利的文章 ,若出自一位对丁 玲没有什么研究 ,涉世不深的小青年之手 , 并不足为怪 。 因为时下对包括鲁迅在内的 革命文艺家进行酷评 ,甚至对他们的思想 、 作品、人格全面颠覆的文章比比皆是 。奇怪 的是 ,袁先生却是‘一名新时期的丁玲研究 专家 ,。这不仅仅是自诩 ,新时期以来 ,他从 北大教师到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 员 ,确曾耗费大量心血 , 编著出版 、发表过 上百万字的丁玲研究资料和丁玲研究文 章 。”然而 ,“有些本来非常清楚的事实 ,却
在袁先生的笔下倏地化作团团迷雾 ,弄成一 片模糊 ,甚至化作莫须有的污点 ,实在不能不 令人震惊和遗憾。”[18]作者以大量确凿的事实 一一批驳了袁文中的谬说 。这里仅以袁文指 责丁玲“积极支持、筹组‘丁玲研究会 9 ,组建 一支支持自己的学术力量”为例 ,涂文斩钉 截铁地认为 “这又是作者一番令人难以容 忍的捏造”O [19]笔者完全赞同涂文的观点 ,并 以自己的所知和亲历补叙如下。
丁玲生前 , 由厦门大学发起 , 召开了 “全国首次丁玲创作讨论会 ”, 时间是 1984 年 6 月 14 至 20 日 。其时丁玲正在鼓浪屿 疗养 , 可她也只是出席了会议开幕式和闭 幕式 ,礼节性地作了简短发言 。由庄钟庆等 人建议筹组丁玲研究会 , 丁玲未同意他们 的建议 。 1985 年 9 月 20 至 24 日 , 由中国 人民警官大学 、辽宁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 辽宁省作家协会 、辽宁省社会科学界联合 会、辽宁社会科学院 、大连市文学艺术界联 合会、辽宁师范大学等七单位联合主办 、在 大连海滨疗养院召开了 “ 丁玲创作研究座 谈会”。参加这次会议的有来自北京、福建 、 湖南 、河南和辽宁的现代文学的专家 、学 者、教授等近 30 人 。时任辽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所长的王建中代表本单位和辽 宁省文联 、辽宁省作协和辽宁省社科联出 席会议并讲了话 ,是此次会议的知情者。正 是在这次会议上成立了 “ 丁玲研究学会筹 备组”,组长庄钟庆 ,副组长陆文采等 4 人 , 筹备组成员有王中忱 、王建中等 17 人 。可 见 ,筹备组的成立完全是与会者自发组织 , 丁玲因健康原因未能与会 ,也未表态支持 。 而“中国丁玲研究会”的成立 ,是在 1986 年 6 月 丁玲逝世三个多月之后在长沙举行的 “ 丁玲文学创作六十周年研讨会”期间 。我 出席了此次会议 ,并被选为学会理事。而文 化部正式批准成立 “ 中国丁玲研究会 ”是 1990 年 6 月 ,直到 1991 年 12 月 民政部才
予以注册登记 ,此时丁玲去世已五年多 。所 以 ,袁文所编织的丁玲“积极支持 、筹组‘丁 玲研究会 9 , 组建一支支持自己的学术力 量”之说 ,完全是主观臆断 ,捏造事实 。
对于袁文指责丁玲的许多举措 “ 同样 充满了宗派色彩 ”之说 ,涂绍钧更据此“试 问 ,无论是原会长严家炎先生 ,还是现会长 张炯先生 ,包括那几位副会长 ,哪一位不是 堂堂正正的学者 ,他们是一群‘宗派 9势力 的结合吗?况且 , 中国丁玲研究会自成立以 来 , 召开过数次全国或国际性丁玲学术研 讨会 ,其论文均选编出版 ,其中 ,有哪一篇 是针对周扬的有宗派主义倾向的文章? 因 此 ,笔者以为 ,袁先生对丁玲研究会所下的 定义 ,不仅是对丁玲在天之灵的污辱 ,也是 对该会三百多名中外会员的亵渎 。”[20]就这 样 ,涂绍钧通过其力作 ,驱散了袁文所散布 的层层迷雾 ,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目 。由于 涂绍钧的长文内容充实 ,说理性强 ,受到学 界广泛的认同 。西安文理学院冯望岳先生 就撰文充分肯定了涂文的价值所在:“我们 从涂先生‘辩诬 9橄文中发现了极其珍贵的 价值:一是继周良沛先生的《丁玲传》出版 之后 , 系统地 、全面地 、深入地 、细致地分 析、评述并澄清了丁玲的历史是非 、创作是 非和思想理论是非 ; 二是在与袁良骏先生 为文、为人鲜明对比中 ,充分体现了一位研 究者应该具备的良知与正义 、挚爱与守望 真理的现代人格魅力 ; 三是涂先生为丁玲 ‘辩诬 9橄文中体现的以人民为本位的立场 和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 。”[21]我们想 ,凡是 了解涂绍钧其人和读过‘辩诬 9其文的人 , 是会有同感的。
再次 , 涂绍钧的丁玲研究更表现在先 后撰写的两部丁玲传记上 , 即 2009 年由人 民 日 报 出版 社 出版 的 《 纤 笔 一 枝 谁 与 似——丁玲》和 2012 年由长春出版社出版 的《图本丁玲传》。《纤笔一枝谁与似——丁
玲》 是根据作者本人此前创作的电视连续 剧《丁玲》的文学剧本改写而成 。对此 ,作者 在该书的《后记》中有详细说明 ,这里不再 引述 。这篇《后记》告诉我们 ,作者是满怀对 丁玲无比崇敬之情完成 36 集 (后浓缩为 20 集)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的 ,为此 ,涂绍 钧竭尽全力不仅查阅了几百万字的资料 , 访问众多人物 ,而且走遍了丁玲所到之地 , 翻遍了丁玲这部“厚重的大书”,而《纤笔一 枝谁与似——丁玲》 正是在此基础上经过 加工 、整理 ,使这部 36 万字的厚重之作在 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 , 尤为注重人物的 塑造 ,做到了形象生动 ,可读性强 ,使读者 真正“了解一个立体的丁玲”。无疑 ,这部书 本身也是对丁玲研究中某些歪曲事实 、曲 解丁玲的种种谬说的一次“辩证”。《图本丁 玲传》 按照 “《图本中国现当代作家传》丛 书”编辑出版体例上的总体要求 ,涂绍钧在 写作过程中很好地把握了 “ 图文互动 ”“ 回 归 日常”“史家笔法”“优美可读 ”这四大特 色 。书中收入 234 幅丁玲各个时期的珍贵 照片 ,不仅给人以历史现场感 ,而且留有不 同时代感 。“图文互动”自不必说 ,而“史家 笔法”则更能体现作者的驾驭史实 、阐发观 点的鲜明立场和文字功力 。如对晚年丁玲 呕心沥血创办 《中国》 杂志前前后后的记 述 , 因翔实可靠而真实可信 。这里 ,读者看 到晚年丁玲为中国文学事业真正做到了鞠 躬尽瘁 ,死而后已 。人们为之唏嘘不已 ,更 被其感动落泪 。
总之 ,涂绍钧的这两部丁玲传记 ,各具 特色 ,各有千秋 ,都可以称得上名符其实的 信史 ,这两部著作的相继问世 ,也更突显出 作者从事丁玲研究的不凡成就 。
三、家乡学府与丁玲研究
众所周知 ,学术研究要有发表园地 。作
为丁玲家乡的高等学府 ,从常德师专 、常德 师院到如今的湖南文理学院 , 一贯重视丁 玲研究 ,在其学报《武陵学刊》创刊后 ,就在 “武陵文苑”栏目中发表丁玲研究论文 。从 1991 年起 , 便正式开设了 “ 丁玲研究 ”专 栏 ,更集中地发表丁玲研究论文 ,展示丁玲 研究成果 。就常德学者而言 ,李达轩除《丁 玲与莎菲系列形象》专著外 ,另有《丁玲创 作论稿(三)——丁玲与故乡》《时代思潮与 丁玲风格的转变》《论丁玲前期小说的 “ 为 人生”倾向》《读〈丁玲文集〉第九卷》等文在 此发表 ,而涂绍钧的《拨乱反正的历史结论 必须坚持——丁玲研究会针对〈百年潮〉杂 志发表〈丁玲历史问题结论的一波三折〉一 文召开的专题座谈会纪要》《研究丁玲杂 文 , 学习丁玲精神——丁玲杂文研讨会纪 要》和《吹尽狂沙始到金——再评袁良骏先 生〈丁玲:不解的思想恩怨与谜团〉》等文也 都发表于该学报 。除此之外 ,常德学者邹永 常发表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与〈暴风骤 雨〉之比较》。该文从“创作意图 ”“人物形 象”“心理描写”“叙述交代”“语言艺术”“情 节结构”“场面描写”等七个方面作了论述 。 从总体上看 ,作者认为“周立波粗放丁玲细 腻 ,所以《暴风骤雨》长于行动的描写而《太 阳照在桑干河上》长于心理刻画 。”[22]此文 是对这两部作品比较研究较为全面的佳 作。林于一的《试论丁玲〈母亲〉中母亲形象 的塑造》,认为“母亲 ”形象塑造是成功的 , “ 首先在于生动地描写了典型环境中的典 型性格 ”,“还在于作者细致地写出了曼贞 性格发展的过程 , 令人信服地展示了促使 其性格发展的内在动因 。”此外 ,“作者突破 早期小说那种以心理分析为主的比较 ‘ 欧 化 9 的描写人物的樊篱 ,而继承和发扬了中 国古典文学的优良传统 , 采用了多种多样 的表现”,也是成功的原因之一 。从而“为中 国现代文学的艺术画廊增添了一个不可多
得的光彩夺目的艺术典型 。"[23]而章晓虹的 《丁玲早期作品的湖湘民俗文化特色》则从 地域文化对丁玲的濡染 , 论述其如何形成 丁玲早期作品特色的。作者从“丰富多彩的 湖湘生活习俗 "“生动活泼的故事与歌谣 " “湖湘特有的地域语言 "等几个方面加以分 析之后得出结论:“丁玲在经历了梦珂的自 怨自艾、莎菲的孤芳自赏 、阿毛的绝望无助 以及韦护的梦想破灭之后 , 终于穿越其创 作的瓶颈 , 寻找到一条走向人民 、走向大 众 ,为广大无产阶级写作的道路 。 "认为丁 玲“1931—1932 年创作的《田家冲》《水》《母 亲》等作品 ,便是她自觉地运用民间文学 、 民间用语写作的开始 。而丁玲最熟悉的莫 过于自己的家乡 , 因此在这些作品中 ,融入 作家儿童时期耳濡目染的民俗知识及常德 地区鲜活的方言俗语是极为自然的 , 这也 是丁玲早期作品中湖湘文化的源泉 。"[24]作 为生活在常德 、担任 “ 丁玲文学创作促进 会 "副秘书长的章晓虹女士 ,早就关注着丁 玲的思想与创作 。此前 ,她曾在《丁玲研究》 上发表过《丁玲与常德》一文 ,谈及从丁玲 的早期小说中 “ 可以读到许多常德的风土 人情 , 甚至连常德的市容特征和方言土语 都在作品中得到表现 。"[25]两相对比 ,《丁玲 早期作品的湖湘民俗文化特色》一文 , 自然 更加充实与成熟 。
《武陵学刊》作为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核 心期刊 ,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丁玲研究学者 , 纷纷投稿于该刊 。从北京黎辛的《丁玲同志 是一个忠实的共产党员——在中国丁玲研 究会上关于丁玲历史问题的发言与补充》、 涂途的《丁玲精神 ,世纪长存——迎接丁玲 百年诞辰》《新女性的巾帼精神 ——再论 “ 丁玲精神 "》《“思来又想去 , 还是延水甜 " ——三论“丁玲精神 "》《延河的爱 , 流淌近 半个世纪——敬读〈书语:丁玲陈明爱情书 简〉》,到上海黄昌勇的《论〈韦护〉的修改》
《论雪峰的丁玲论》、陈惠芬的《体制建构与 性别政治——丁玲研究的 “盲点 " 和新视 角》;从湖南彭漱芬的《丁玲女士早期小说 与西方现代派》《论丁玲的文化人格及意 志》、石潇纯的《论编辑家的丁玲》, 到安徽 万直纯的 《丁玲在左翼文学运动中的贡献 及意义》《丁玲的杂文意识和杂文创作》;从 福建庄钟庆的 《丁玲创作在中国当代文学 中价值的评估问题》、苏永延的《传统是文 学创新的源泉与动力——丁玲文学创作对 古代文学的借鉴》,到陕西冯望岳的《良知. 正义.酷爱.守望——读涂绍钧新著 〈走近 丁玲〉》;从浙江毕玲蔷的《〈莎菲女士的 日 记〉中的文学语言的变异现象》、黄健的《夹 缝中的诉求——论建国初期丁玲的大众文 学观》, 到江苏陈娇华的《试论丁玲的文学 批评》;从辽宁陆文采 、王建中的《论丁玲与 20 世纪中国女性文学 ——纪念丁玲诞辰 一百周年》、王建中 、李满红的《承前启后 , 继往开来——论丁玲在上海时期的思想与 创作》《厦门学者与丁玲研究》,到河北阎浩 岗 的 《看丁玲的不同距离与角度 ——评 2012 年出版的两部丁玲传记》、蒋素珍的 《政治话语下的启蒙——论丁玲延安时期 的小说创作》;从河南颜璐的《书写编辑人 生 , 凸现编辑业绩——评〈缘定今生辙—— 丁玲与她的编辑生涯〉》, 直到台湾成功大 学苏敏逸女士的《“启蒙 " 与“革命 "思想的 多重变奏——丁玲后期作品论析》, 等等 , 都发表在丁玲家乡《武陵学刊》这本学术刊 物上 。仅从这不完全的罗列中 ,便可以看出 来自不同省份的作者地域之广和丁玲研究 题材之宽 ,方方面面几乎都有所涉猎 ,甚至 深入探讨 。正是这本刊物 ,有力地推动了丁 玲研究的开展 , 为丁玲研究做出了突出贡 献 。刊物的执行主编张文刚先生和“丁玲研 究 "专栏责任编辑田皓女士功不可没 。作为 丁玲研究者与该刊的读者 , 我们应该向他
们深致敬意与谢意。
(王建中系辽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 所原所长 ,研究员 ;王玮系《辽宁青年》杂志 社主编 。 )
参考文献:
[1]高尔基:《论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 , 1978 年版 ,第 12 页 。
[2]参看彭漱芬:《丁玲与湖湘文化》, 南方出 版社 2000 年版 ,第 63、83、103、119 页 。
[3][4]参看彭漱芬:《丁玲与湖湘文化》, 南方 出版社 2000 年版 ,第 17、20、32、37、38 页 。
[5]《丁玲母亲自述.繁华梦》, 转引 自 中国丁 玲研究会编:《丁玲研究》, 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 年版 ,第 29、30、31 页 。
[6]参见《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湖南文化史 日 志》,转引 自彭漱芬:《丁玲与湖湘文化》,南方出版 社 2000 年版 ,第 47 页 。
[7] 丁玲 《我母亲的生平》,《丁玲文集》 第 5 卷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4 年版 ,第 199 页 。
[8] 丁玲:《我的中学生活的片断 ——给孙女 的信》,《丁玲文集》第 5 卷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4 年版 ,第 318 页 。
[9] 丁玲:《我的创作生活》,《丁玲文集》 第 5 卷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4 年版 ,第 380 页 。
[10] 丁玲:《向警予同志留给我的影响》,《丁 玲文集》 第 5 卷 ,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4 年版 ,第 196、197、198 页 。
[11]这段引文和本节未加注的引文 , 均引 自 李达轩《丁玲与莎菲系列形象》一书 。
[12][13][14]陈明:《默默无闻的奉献者 ——序 〈走近丁玲〉》,收入涂绍钧:《走近丁玲》,远方出版 社 2003 年版 ,第 2、3、4、6 页 0
[15]王蒙:《我心 目 中的丁玲》, 收入汪洪编 : 《左右说丁玲》, 中国工人出版社 2002 年版 , 第 204、205、211 页 。
[16] 涂绍钧:《拨乱反正的历史结论必须坚 持——〈百年潮〉杂志发表有关“丁玲历史问题结 论 ”文章读后》,《走近丁玲》,远方出版社 2003 年 版 ,第 43、42 页 。
[17]袁良骏:《丁玲:不解的恩怨和谜团》,《粤 海风》2001 年第 5 期 。
[18][19][20]涂绍钧:《身后是非谁管得 ——评 袁良骏先生〈丁玲:不解的恩怨和谜团〉》,《走近丁 玲》,远方出版社 2003 年版 ,第 45、58、59 页 。
[21] 冯望岳:《良知.正义.酷爱.守望——读 涂绍钧新著 〈走近丁玲〉》,《湖南文理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第 30 卷 。
[22]邹永常:《〈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与〈暴风 骤雨〉 之比较》,《湖南文理学院学报》2007 年第 4 期 。
[23]林于一:《试论丁玲〈母亲〉中母亲形象的 塑造》,《常德师专学报》1990 年第 4 期 。
[24]章晓虹:《丁玲早期作品的湖湘民俗文化 特色》,《武陵学刊》2013 年第 4 期 。
[25] 章晓虹:《丁玲与常德》,《丁玲研究》2011 年第 1 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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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生活的基本形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年 ,281 页 。
[18][美]韩丁著 ,韩惊等译:《翻身——中国 一 个村庄的革命纪实》,北京 :北京出版社 , 1980 年 版 ,第 276 页 。
[19][美]埃里 希.弗 洛姆 著 , 许 合平 、朱上 群 译:《对自由的恐惧》, 北京: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
1988 年版 ,第 14 页 。
[20][加]伊莎白.柯鲁克 、[英]大卫.柯鲁克著 , 龚厚军译:《十里店 (一)———中国一个村庄的 革命》,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7 年版 ,211 页 。
[21][美]埃德加.斯诺著 , 董乐山译:《西行漫 记》,北京:三联书店 , 1979 年版 , 104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