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在民生身上暖，诗心多从悲悯来
 
                                                                                 ——刘金国诗歌阅读记
 
                                                                                            张绍民


                                                                                          导 语
 
       诗人刘金国一直在用心思考人生、生命的本质，他的诗歌有着自己广阔的人生面对。首先，诗人诗心悲悯、仁慈；其次是他对生命敬畏热爱；再者他提供了美好阳光一样的温暖、照亮；第四其思考的视野非常广阔，关注的范围巨大，体现了他对生命空间的高度参与：既有来自从上而下的鸟瞰，又有让内心重新回到云上太阳的光明境界。
      诗歌的种子也是人生的种子，那是光给予的一粒粒甘泉作为源头而来的种子。诗人把它们播种，就是让心中的真理、良知、爱、光明，长出来，让人获得温暖。一颗诗心，满含悲悯仁慈，就有了对天下苍生的关切；一个诗人的诗歌与民同在，与民同呼吸，诗歌就有了芸芸众生的呼吸与滋味。
 
                                                                        一、诗心仁慈悲悯，诗歌为人生的本质
 
    《我等狗娃花开》是一种现实生活里的等待与盼望，盼望一种希望。实际上，是诗人对底层、对民众的生存表达了深度关怀。为读者的写作，为苍生的写作，于是就有了众生的期待——我很喜欢这首诗歌。
     《我等狗娃花开》是一首在忧伤里展开的无比令人亲切童年的歌谣。“在乡村／到处都是狗娃花／一到秋天／漫山遍野开得洋洋洒洒”交代了底层生命的草根性。诗歌在起兴之后，叙事——
      “妈妈外出打工／说狗娃花一开就回来／我信／因为妈妈习惯叫我狗娃”。
      “尽管妈妈一直没有回／尽管等了两个春夏／但我信／因为乡下的狗娃已经长大”。
       花开是归期，然而归期是伤痛，普通的鲜花展开留守儿童的成长伤痕。诗人具有深刻的同情心，对留守儿童的关注表达了悲悯之情。
     《搬运工》是对现实人生芸芸众生的普遍写照，是集体照，也是独立照片。诗人对普遍的人生，对众生有提炼的概括，有整体性的写照，都是对人的存在的普遍之爱。这首诗具有典型的浓缩能量：“一生下来就不停搬运／搬来红蜻蜓，搬来五子棋／搬来爱人，搬来孩子／搬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搬来欢乐、痛苦、忙碌和空虚”。
       诗歌勾勒出了肉身沉重与劳碌的辛苦，劳动是祝福也是诅咒。人成为人的肉身自己沉重的负担。
      “把日子一个个搬来／又把日子一个个搬去／搬到山穷水尽／搬到月明星稀／最后把自己搬进土里”。
       苦海搬运人生，诗心仁慈，有爱而为。
 
                                                                        二、诗歌助人爱惜光阴，为爱奋斗
 
       爱惜众生，也体现在爱惜光阴。诗人睿智地提醒人们爱惜光阴，是更好地爱生活、更好地为生命的幸福而奋斗，用时间为值得的人生而努力。诗人刘金国的《抓不住时间的七寸》很好地描绘了此世的时间特性。诗歌很好地、形象生动地描绘了这个世界时间——
      “觉得有声音，有形状／甚至有动作／觉得什么也没有／像是远来近去的天籁／又像是死去活来的潮汐”。
       把时间的抽象性，用具体的绘画与修辞来进行有力地说明，很贴切。时间有死去活来的特征，这是诗人得到了真理的启示，就像芸芸众生都会死去，而那些获得永生的人会复活，这在自然里面得到普遍暗示，春天里，复活的种子复活了冬天死去的枯枝。
      在《世界那么大问题那么多》中：“不用无限放大不用无限缩小／只不过一个小小我／像一棵树挺立／站稳大世界里的一个小角落”。
       这首诗是他的一种思考，追求一生成为一棵树，让人生成为走动的树，让老去的树如同冬天的枯枝死掉，让新我成为复活的嫩芽成为生命树。
      诗歌悲悯苍生，不要虚度人生，快乐时光，在于人生有正确方向，方向对了，人生就对了。《捉月光》是一首跟随人生记录人生的月光记号：“从春到冬／从黑夜到黎明／不管天早天晚／不管天晴天阴／那冷冷的、暖暖的、淡淡的、红红的月光／总能触动心灵”。
      月光是对黑暗的不屈服，这是让人在人性的黑暗与漫漫长夜之中，依旧有崇高位置的光把人从黑暗里提出来，提到高处，提到高于尘世的地方，要进入高于黑暗、战胜黑暗的地方。
 
                                                                        三、诗歌为生命对人的救赎而努力
 
      诗歌是人对抗死亡的武器。《救赎》一诗在抒情之中，对人生的本质进行了深刻描绘：“蝴蝶把自己交给花朵／季节把自己交给鸟鸣／村庄不老，鲜活于梦境／月光尚在，映亮浮生”。
       诗歌在这里的这种类比暗示了人需要外在的生命来完善。芸芸众生，在村庄，在世上，都只是浮世绘，都只是过客，都只是暂时的存在，需要对自己进行救赎。那么，一个人如何进行救赎？
      “我把自己交给远方／走过荆棘、走出丛林／走向山高水长，走进海阔天空／不停地把逃避与放弃清零”。
       诗人高度关注人的存在。《我只求上苍赐福》是一首在人力很无奈、人很有限的情况之下，祈祷生命的主宰、祈祷天上的力量给予灾难中的人帮助的诗歌。
       这首诗的注释写道：“2017年08月08日21时19分在四川阿坝州九寨沟县附近（北纬33.2度，东经103.88度）发生7.0级左右地震，震源深度20千米。兰州、成都、重庆、绵阳、西安等地震感强烈。”
     “地震、瘟疫、战争／所有带灾难的字眼／从字典中消失／所有的日子徐徐而来／缓缓而去”。诗人的胸怀何等可贵。诗心慈悲，其言美善；诗心悲悯，其言为苍生之心。
 
                                                                        四、诗歌助人做光做盐
 
       诗心唯爱，诗心唯光，诗心在诗人代言生命光明的核心之下，说出人所需要的光。《向太阳讨要力量》是一首很光明的、具有光明性的诗歌，这首诗看到了生命的源头的光源是多么宝贵：“反复冷过的／或在暗处待得太久的／或者梦很长的／特喜爱阳光，尤其是黎明传递的晨曦”。
      人性的黑暗需要光，才能把黑暗一扫而光。看那黎明的晨星，带来曙光，带来光明，让人性长夜的深渊全部毁灭。“一定要生活在高处／思念发酵时，便于最直接表达／越靠近太阳的生命／生长越有力”。
       所谓生活在高处，就是要求灵魂生活在有光源的地方。《神性的光芒》写出了人需要的光的本质。人离开人的源头本体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恢复人在源头的位置，就是源头把人找了回来。这首诗具有对光的敬畏：“树叶纹路，动物毛发／一条河流走向／一座山坐姿／每一个事物都有自己的场”。宇宙有自己的规律，宇宙、万物、自然有自己的秩序。万物互相效力，一切的存在，那些美好的存在，都来自最初的生命恩典与恩赐。
      “相互吸引，相互排斥／相互端详／随时在兹兹拔节地生／或悄没声息地亡”。诗人有着冷静的思考——
     “不过看不清／笼罩在头顶神秘的光／石头也发的光／正是一种存在的力量”。人要成为光那样的人，人要成为盐那样的人。诗人的诗歌给社会带来照亮，带来春风如光流淌。
 
                                                                        五、诗歌立起一所终极精神城池
 
       诗如春风，奔波万里，只为播下光的种子。打赤脚的风在水面撒种，一粒粒活水的种子，成为收获成熟的庄稼。刘金国是一位写风写得很好的诗人，写了好多关于以“风”作为关键词的诗歌。
      《与风谋皮》一诗很具有创意，风有皮肤，风的皮肤是春风那该多美好，孩子的皮肤如春风，那该多美好。
       这首诗开始是对人生的审视：“不比多年前／那时年轻气盛／跌倒了大不了爬起来／拍拍灰尘／多大的事儿／即使头破血流／好了伤疤就会忘记痛”。
       人在少年青春的时候，有斗志，有激情，有黄金时光的春风吹拂。青春年少都是生命恩典的好时光。诗人有宽阔心境：“不比的理由其实简单／再美的风景已近黄昏／偶尔的磕绊／或许带走小命／不如不争／想发脾气认准对象发／对着空气牛吼三声”。人有无奈的时候，可以对着空气吼几声，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
       此外，诗人还具有发现秘密的能力，比喻的秘密是一种新鲜的美，是发现之美，把隐藏的美说出来。《风的骨头》把风最秘密的美说破：“把春风十里打包／至少可以堆成一座山／里面激情荡漾／忍不住／就会喷出火焰”。诗人的想象力，能让人超越，进入精神的美里面，实现局限的现实所不能的美好：“一直误会她内心很脆弱／很柔软／没想到她也能生出骨头／生出气节／生出胆”。
       春风的骨头是什么呢？春风的骨头就是那些冬天的枯树枯枝，春风就像它们这些骷髅、骨头重新长出来的肌肉，就是白骨返青，复活，重生。
      《捡起一根北风》则是一首对《风的骨头》的补充与呼应。“弯下身子／像捡起一根枯枝／捡起一根北风／拿在手／感受来自北极的风流”“这跌落在地的北风／像极了鞭子／心冷时能拿来出气／也可贴在胸口／增加暖度”。
       复活就是让灵魂复活，让心复活，让人具有了永生的精气神。诗人的比喻具有新鲜的创造力，让人耳目一新。
      《记住耳边风》这首诗写母爱，却显示了诗人的创造力，他善于把陈旧的人们习以为常的写出新意，写出爱，一切都放在爱里面，就有了诗歌的宽阔。
      “母亲的叮咛像风／不爱听了／就从耳边吹过”“吹了几十年／想表达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多”“被捂热的句子大同小异／注意身体／好好生活”。
       接下来，写得很具体——
      “必须得存贮几个／冷时再取出来／暖暖心窝”。
       朴素的语言，是最深刻的。他把母爱、母亲的唠叨，写成春风，化解了唠叨的厌烦，这也是对母爱如春风的博大情怀的赞美。
      有爱就有慈悲，有爱就有光，有光源就有远行。怜悯再造新城，慈悲生城，一首又一首好诗，连成一座城；一根根光线，编织一座永恒光城。在《走过一座城》中，诗人强烈地用这个世界的城与精神终极之城进行对比，呼唤灵魂永生精神的生命何等迫切：“很想驻足看看霓虹／看看霓虹灯下的倩姿／有没有某个人或某个事物／曾激起心灵的潮汐”。
       诗人呼唤：“转个弯／或许能逆转起伏的命运／不求享受人造风景／但愿立起一座精神城池”。诗人追求永恒的终极精神城池：“从城南到城北不过十里地／辨不清东西／有人一辈子没走进来／有人一辈子没走出去”。
       慈悲遍地，成为好城风光；爱心如光，温暖全城民心。
 
                                                                        六、诗歌提供清洗灵魂的活水和精神食粮
 
       好诗如水可洗心洗灵魂。诗心从真理深处来，这样的诗人，这样的诗歌带着光的能量，让人阅读的时候，犹如获得光的活水。
     《用春水洗洗》写得很形象——
     “只等一场春雨来临／与那些刚刚露头的小草／含苞欲放的报春花／正在返青的柳条／还有从南飞来的大雁／痛快地洗个澡”。
     “先洗头，让脑子清醒／然后洗身子，让皮肤不再干燥／再洗洗口耳鼻眼，洗洗脚／最后洗洗灵魂／这样从上至下，从里到外／就有了春天的味道”。
      春天的雨水，是希望的雨水，是转折的雨水，是复活的雨水，给枯枝、给种子解渴、洗礼，复活成为一片绿。人的灵魂得到洗礼，有了永恒之春的味道。
      诗歌如水，如光；好诗如好水，如好光。好诗是用来洗心的，好诗是用来清洗灵魂的。好诗如麦子，一粒麦子落在泥土里，就会生出更多的麦粒来。真正的诗心慈悲，是具有复活的希望，诗歌可以成为现实情感的粮食。
      《风吹麦田》一诗展开了对麦浪、麦田的美好描绘：庄稼熟了的时候，镰刀就要来收割了——“吹啊吹，那被绿色惯坏的春风／一波又一波／翻过太阳山／在柳叶湖边打了一个盹／麦子就黄了／向上长出个性的麦芒”。春风睡一觉，麦地就变成了黄金流淌，春风的梦里流淌出来的黄金，成了令人惊喜的金色大地。“一直以为只习惯存在于江北／存在于某个影视片／存在于某次大脑分泌出来的想象／不想在太阳驻守的山下／一方麦田开始随风走向／没有终点的远方”。
       看到眼前的麦浪，他心里有新鲜的麦浪被光的种子更新，他心里有光的种子来自崇高。好的诗歌提供粮食，提供好的心灵场所，就像这片金黄的麦浪带给诗人的感悟。
      诗歌的创作最终是要为了灵魂找一个远方的归宿，其实所谓远方很近，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心上，让心上有了光源，就有了我们有了最好的归宿。
 
       刘金国的诗歌在不同书写、不同具体内容的表达和题材广泛创作的时候，都是紧紧围绕真善美，从来没有离开过诗歌的种子，因此，他长出来的诗歌都具有粮食风景的品质。这样一位诗心慈悲、关注民生、目光在芸芸众生尤其是在低处生活的人们身上进行关注与给予明亮的诗歌精神的好诗人，其诗歌可谓：诗在民生身上暖，诗心多从悲悯来。
 
（责任编辑：章晓虹）
 
 
    张绍民，出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出版有长篇小说，诗集等。作品散见于《读书》《读者》《青年文摘》《杂文选刊》《散文选刊》等，曾获《人民文学》《诗刊》《儿童文学》等刊物举办的全国诗歌奖，其中，诗歌《从前的灯光》在第二届短信文学大奖赛中获最高奖项金拇指奖。作品被选入中学课外教材、小学地方教材、大学写作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