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第3期

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向生活致敬——试述余仁辉

发布时间: 2021-05-28 17:08:34 阅读 0

                                                          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向生活致敬
 
                                                                       ——试述余仁辉诗歌中的乡愁情结

                                                                                    唐益红

       就像诗人余仁辉在他的诗选集《良宵》自序中写到的:“假如把这个选集的诞生作为创作生涯的一个节气,我以为‘小暑’是适宜的。天气尚未达到最热的时候,果子也还挂在枝头胆怯地闪耀。我的诗歌也一样,抽穗灌浆,将熟未熟,似乎给我这个不太勤劳的农夫带来对丰收的无限憧憬。”
       在小暑这样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节气里,我与这本诗选集意外相遇,这是怎样的一种惊喜。诗人余仁辉在庸常平凡的生活之外,带给我们诗意的沉醉。他的诗歌洗去了我们一身疲惫,带给我们自由的驰骋。是的,只有在诗歌里,我们才变成了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洁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自己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完整的人。
       诗人余仁辉通过对故乡的审视和对话,抒写出了他自己的乡愁,刻骨之爱深入骨髓,在字里行间行走,凸显出了他作品中旗帜鲜明的故乡情结。使得乡愁主题得以有效地延伸,并成为他诗歌创作中独特的标识。
       他的故乡腊树湾,虽然现在已经不叫腊树湾,被改名成莲荷塘,却是他永远的精神故乡,他灵魂的栖息之地。而他就像《飘》里面的郝思嘉一样,每每都是这样,只要到腊树湾走上一走,他的心灵就会归复到平静与安详。
       我是去过他的老家莲荷塘的,我也曾走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腊树湾的山路。那个地方,也像极了小时候我的老家,也有山路弯弯的小村子,也有一路生长的女贞树,有雪白浓郁的弥漫花香。
       在每个人心底,我们都有一个最依恋却不能回头的故乡。当我们成年后,故乡改变了模样,变得让人不敢相认。所以,我读到他写的《从腊树湾到莲荷塘》《忘记了》《召唤》《回乡偶书》《哪里是我打马归去的村庄》《弥留》《后山》等作品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跟着战栗,我也曾像他诗中写的那样近乡情怯:“此时寒风正盛,我又似潜入深夜的贼,要偷回久违的乡音熏制冬藏。”
       在他心中,腊树湾已经成为心中永远铭记着的渴念。小小的村庄里裹着他的欢笑与忧伤,虽然现在甚至连名字都已经被修改为莲荷塘,可是,那里依旧是他的故乡,树杈上安放着他的童年,记忆的血水一日浓过一日,他心中的那些地名清也湾、麻条巷、余家冲依然清晰无比。那些湾、巷、冲,都是南方乡村熟悉的旧时称谓,即使它们在现在的乡村版图上消失了,但它们的模样一直固守在他的心底,喊一喊心里倍觉得亲切,喊一喊心灵才得到慰藉。童年的玩伴、母亲老屋的屋檐、沉默的路标、老去的二叔、立在水库边的一座小学……这些熟悉的过往早已经无迹可寻;还有衰老的父亲,在这座乡村小学当了几十年校长,腊树湾、莲荷塘始终牵挂在他们心里。我也认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与他一样的均是至情至性之人。乡村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所在,是中华民族的灵魂和血脉所在,古老的乡村,古老的文化,古老的民风,千百年来,中国传统文化在这片沃土上得以代代传承。中华民族的优良品质在他们身上得到体现:好学、笃学、纯善、诚实、守信……这是个体对道德思想、生命价值观的坚守。
       熟悉的场景、压抑不住的乡情,可以想象,当他们离开了熟悉的生活环境,来到城市,心中的割舍不下的那种眷恋,乡情、乡音、乡亲如此地让人不舍。所以,诗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故乡来看看,寻找那些随着时光流逝后已经渐行渐远的熟悉乡村景物,寻找那些已经衰老快要消失了、抑或正在衰老的亲人和乡党。乡情、乡愁、诗情不由自主流露于诗人笔端,所呈现的,既有真切的思念、极致的体验,又有忧愁鲜明的乡愁辨识。
       余仁辉诗歌中的乡愁主题是盛大的,诗性思考是深刻的,内心的情感起伏是五味杂陈和无限眷恋的。在诗歌《那是不够的》中,他勇敢地向读者敞开了他的心襟。在第一段中,他看见的是“一树梅花”,但他离开得太快,还没有与之握手、对视;在第二段中,他看见的是“一片梅”,仅仅陪伴了他两个月,花香就凋落;在第三段中,他“又看了很多的梅”,就如和故乡、恋人,仅约了一场童年的游戏、仅喝了一道清浅的白茶、一杯红酒。这三小段连续性的铺排,这三小段执著于细枝末节的描绘,都是在黎明破晓前的前奏,是引吭高歌前的轻缓过门,所有的这三次与梅的相遇,“其实这些都是不够的”。
      真正的高潮部分是放在最后一段,那里有他克制而内敛却其极具辨识性的习惯用语和构建方式;那里有他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有深情缓缓爱的告白,有感悟人生后的深邃温柔;最后一段是点破阴沉气氛的高亢声音:
 
       “我来到这人间,就要看更多的好
       就要遇见更多纯美的灵魂
       就要盛开更多的春天
       我来到这人间,就要动更多的情
       亲人们啊,我来到这人间
       就要和你们填满更多的痴心”
                                          ——《那是不够的》

 
       多好啊,我们来到这人间,难道不是为了与更纯美的灵魂、更美好的春天相遇吗?难道不是为了活得真诚、痴心、美好吗?
       这些既炙热浓郁,又舒缓细致的情绪与他以往的创作风格相比,有了不同,是他潜心沉伏几年后,在诗歌创作上的瓶颈突破。展现的是他在第一部诗集《时光散落》之后,历经思索和顿悟之后的坚定步伐和极具鲜明特色的个性写作。
       这表现在遣词造句的构建上,他珍惜每一个词语的表现力,不浪费一字一墨。有人说过,诗歌艺术的表达方式是冷静的艺术,在于克制,在于收敛,在于素材的甄选,在于用心提炼出金子般闪光的诗句,并让读者与之共舞。诗人余仁辉的创作就是属于那种情感深沉不宣泄不闹腾,却别有一番克制内敛的审美特征。意象的嵌入都有与之对应的情感起伏,他用情感深伏的姿态抓住了生活的根须,在机缘巧合的阳光雨露滋生下,生长出他自己的枝繁叶茂。
        正如《回乡偶书》中散落的那些蕴含深意的词语:“石拱、溪流、野火、炊烟、稚子、少年、静夜、蛙鸣、荷花、荷叶……”对于故乡,他所表达的,有时是一段童年记忆,有时是一种中年后的情愫,但它们都有着细密的纹理,木石般的质感,我们仿佛一眼看到了诗人的生活轨迹以及长大成人后的心境:“我的江湖已载不动酒/在某一个清晨的鸟语里/想起低吟的岁月/我只要两岸青山/一苇孤舟”。他深谙见意就收的妙用,含蓄之中微露出一点点暗示,让读者不由自主地探寻去体会。而他所表达的生命体验,既是诗人个人的,更是读者共同的:“谁最终搀扶谁走向故乡。”
       这首短诗虽然仅仅只有十几行,但它所呈现的时间跨度却很大,所围绕的场景很多,充分显示了诗歌这种体裁的非凡力量。
       诗人余仁辉用极简单的词语句式,含蓄的意象,暗藏的意蕴,及时捕捉到了自己在平凡生活中一闪转瞬的直觉,找到了诗歌奇妙之处的进入点,他将瞬间化为永恒,用诗歌的语言表达着对故乡深沉丰沛的怀念;他摆脱了那种羞羞答答的文人式创作、行吟状态,点燃了自己内心的火焰,做到了风乎舞雩,随风而舞;他做到了随心所欲、收放自由的书写。可以说,诗人余仁辉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真正做到了放开,真正做到了心与身、心与手合一。
       知乎上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你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
       诗歌创作何尝不是这样。在诗人余仁辉的乡愁主题作品中,我读到了他对故乡深沉的爱,读到了岁月赐予他的贵重礼物——沉稳、低调、勤奋,宁静、平和。这几年,他一直孤独地思索、读书、创作,并不急于发表。那些随灵感而至的诗句在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生长,就像一株青檀之树,树的生长是缓慢的,木质却是质密坚固的,经得起光阴的质问。诗歌让他心上有光明,让喧腾安静下来,让他的每一个平凡的夜晚都变成充满诗意的良宵。
       对一个诗人来讲,不断地超越自己,不断摆脱以前的创作模式,才能进阶到另一个诗性与个性共融的新境界。诗人余仁辉近几年的创作与思考,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种创作状态,其实是一个好诗人最好的状态:拨开事物内部隐藏的奥秘;发现更好更美的世界;抒写自己独立的思考。
       他写诗,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让自己心里高兴。
       ——这是一个普通人,对生活最好的致敬。
 
   (责任编辑:刘琼华)


    唐益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理事,常德市诗歌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于《诗刊》等,入选多种诗歌年度选本。在《人民文学》等举办的全国诗歌大赛中获过奖。出版诗集《我要把你的火焰喊出来》《温暖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