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土
 
                                                                                    徐德芳
 
       母亲退休后终于能够与在北京工作的子女团聚了。这是子女也是母亲梦寐以求的愿望得以实现，也是父亲生前的夙愿。
       为了让母亲在北京能够安心，孩子们倾力为母亲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母亲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周末几家人又可以在一块团聚，一起儿包饺子，其乐融融。
       可是，不到半年，母亲的身体状况却日况愈下，昼夜失眠，茶饭不思。孩子们陪母亲看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原因，母亲自己也怀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家人忧心忡忡。
       一天，我陪母亲去买菜，一路上母亲无精打采，为了让母亲开心，我开始搜肠刮肚地讲一些有趣的事情给母亲听，可母亲总是淡淡的嗯一声，之后却是沉默。突然，母亲疾步向前像是在追寻什么，我紧紧追上母亲究其原因，母亲说：“我闻到了家乡泥土的味道。”听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真担心妈妈得了臆想症，这里是距离家乡万里之外的繁华大都市，更何况这里除了钢筋水泥建筑的房子，哪儿来的泥土？母亲却信心满满的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飞驰闪电般穿过人群，越过人头攒动人声喧哗的家禽区，在蔬菜区一个卖红萝卜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母亲抓起一把红萝卜放到鼻子前嗅了又嗅说：“就是这种味道。”我十分纳闷，犹疑地拿起扔在一旁边的包装箱——产地：湖南永州。我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家的路上，母亲滔滔不绝地向我描述她的菜园，有大白菜、四季青、豆角，还有家乡的果树，以及屋前、屋后的那两条河……
       回到家，母亲做了满满一桌菜，叫哥哥妹妹一块来吃饭，看到母亲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很开心，唯独我坐在一旁不说话，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我预感到母亲有重要的事情向我们交代。
果然，饭后，母亲说她想要回到家乡去，希望征得大家的同意。语调很平缓，然而，却像扔出了一枚炸弹，家里一下炸开了锅。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连在一旁看动画片的小外甥也举起了双手。
       哥哥说：“妈妈，近来我很忙，没时间陪你，是我不好。”
       妹妹说：“妈妈，是我不好，太依赖你了，你来了我变懒了。衣服都是你帮我洗的，我改正。”
      “我尊重妈妈的选择。”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所有的人都盯住我，仿佛我是外星人。
      “不是你说母亲一个人在故乡很孤单吗？”
      “最先提出建议要我们为母亲买房子的不是你吗？”
       兄妹齐声讨伐我。我也舍不得母亲。可是，当我目睹病恹恹的母亲屏气凝神嗅闻红萝卜瞬间就变得神清气爽时，终于明白母亲对故土的热爱是任何子女都无法代替的。我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对我的指责，都是因为他们对母亲的不舍。可她们又怎么知道，我支持母亲回到老家去，更是对母亲另一种更深沉的爱。
 
          作者简介：徐德芳，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中青年作家班9期学员。现就职于湖南省中烟工业公司零陵卷烟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