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第1期

德高为范 艺馨为师

发布时间: 2021-05-30 14:13:04 阅读 0

                                                                德高为范 艺馨为师
 
                                                    ——追忆与黄士元老师交往的二三事

 
                                                                                          谢子元
 
 
       去年四月的一天,我翻看湖南日报,忽见一标题《长留欢笑在田野——追记农民剧作家黄士元》,“长留”“追记”等字眼使我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细看才知道,黄士元老师因肝癌晚期,已于3月1日离世。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深感愧疚——他的重病,我毫不知情;他的离去,我也不曾悼念;甚至,在他病中,我还曾给他增加了工作压力。
       那是在去春节之前不久,也就是元月份吧,省文联有一项创作任务,要创作拍摄一组曲艺形式的宣教视频。文联党组夏义生书记安排我联系几位曲艺作家,按要求尽快拿出几段脚本来。我当然首先想到黄士元老师——他是名家,我们也称得上忘年之交。我立马给他去电话,电话里感觉他的声音低沉无力,他也说明自己身体有点不好,正在治疗,但是他的工作室有一批学员,有一定创作实力,创作任务还是可以完成——很快他的学员就给我发来了好几段脚本。当时,我虽然祝愿他保重身体,早日康复,但是却没有详细打问他的病情——一方面是怕他忌讳多问,另一方面也是想当然地觉得,他年事并不很高,创作生命力还那么旺盛,有点问题也应该是小毛小病。但这一次的通话竟成了我们最后的对话,很多应该说的话都没有说。
       我细一回想,哦,去年我们春节也没有电话拜个年。记得好些年的春节,大年初一一早我就接到他的电话,说是“给领导拜年”。我当然每次都诚惶诚恐,总是说“黄老师,您搞反了,应该是我给您拜年”。然而,哪怕我先年暗下决心,以后要主动给黄老师“电话拜年”,但事到临头却又常常忘了,或被他抢了先。哪怕是在2019年的春节,已经知道他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我竟也没有主动给他拜年祝福,了解了解病情——我的疏于人际、淡于人情,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
       在我们的交往中,我深深感到,黄士元老师是一位朴实、谦和、温煦的人,我以为“低到尘埃”这几个字可以概括他的为人。我们的相识,缘起于我到省曲艺家协会工作。那是2006年上半年,因为协会主席、秘书长杨其峙(奇志)同志调离湖南,而协会换届工作在即,所以省文联党组临时派我到协会兼任副秘书长,后来又代理了一届秘书长。黄士元老师正是这次换届退下来的协会副主席。我去了协会后,首先召开了换届筹备组会议,请他专程从常德赶到长沙参加会议(当时协会的主席团只有5位成员,主席调离后只剩4人,他不参加是不行的)。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地道“农民”。他的穿着和形象,只要一转身走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你就很难把他分辨出来。他讲一口“德语”,声音不高,而且总是“滗了水讲干的”,没有多话和废话——只有当讲到剧本创作对戏剧曲艺的重要性,讲到创作的体会时,才能见到他难得的亢奋。他从一位农民成长为专业剧作家,对常德丝弦和常德地方剧种走出常德、走出湖南居功至伟。记得有一年在株洲市参加文代会,当时的市委主要领导是从常德调过来的,讲话中津津乐道地说起黄士元的唱词金句:“农村里没得公园游菜园,手牵瓜藤走拢来”。我从常德的地方媒体中也了解中,当地党委政府对黄老师极为尊重和关心,在他七十岁生日时,专门为他举行祝寿活动;政府资助他成立戏剧曲艺工作室,支持他创作和收徒传艺,为繁荣文艺做贡献。这样一位成就突出的艺术家,却没有一点点“格”和“谱”,你不得不钦佩。有几次我到了常德,给他一打电话,不管多远,他一定要赶过来陪我吃饭、聊天;而且他一再叮嘱我,到了常德不能不告诉他。他总是把我当成“领导”,其实我何尝是什么领导,更不用说做他的“领导”了——这其实是他谦和平易禀性的自然流露,真可说是一种“伟大的谦虚”!
       黄老师对培养创作人才可谓情有独钟、尽其所能。他的学员弟子中,既有专业创作人员,有各行各业的公职人员,更有不少农民朋友;既有小字辈,也有与他同辈甚至年长于他的人。我到曲协工作不久,创办了一份会刊《湖南曲艺》,常收到他的学员来稿。记得一位常德鼎城农村的黄士英同志来稿最勤,几年下来已经是比较成熟的曲艺作者了。最初我以为他是黄老师的姐妹或兄弟,后来有一次黄士英同志来稿时附信自我介绍,他是黄士元老师栽培的学生,只是年纪却和黄老师一般大。这位大龄学员,说起老师来一点也不马虎,真可谓毕恭毕敬,五体投地。还有一次,祁阳县文联搞了个剧本征集活动,委托我邀请省里专家作评委,评审完后,又要求我推荐一位专家到县里去讲课和作改稿指导。我自然都推荐了黄士元老师。记得后来黄老师专门打电话给我“汇报”那次教学的成功盛况,他对祁阳文联重视剧本创作和当地后继有人的欣慰之情,我从电话中也感受得真真切切。
       在我们的交往中,如果说我也为黄老师做过一点点事,那就是我曾组织出版过一套“湖南曲艺创作与研究”丛书,黄老师的作品集就是打头的一本,后来获得过丁玲文学奖。但是由于那时省曲协没有经费来源,出版费用还是作者自筹的。而且由于彼时出版行业中有不少“掮客”,而我从未涉足过这一领域,使得丛书的推出颇费周折,我和参与其事的作者都伤过不少脑筋。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在黄老师影响和带动下,立意推动曲艺创作的一个行动吧。
       黄士元老师虽然离我们而去,但相信,他的人品艺德将长久地影响着文艺工作者,他的众多植根泥土、充满生活气息的优秀作品将为老百姓所喜爱,一代代地传唱下去。他留在我心目中的点点滴滴,也激励我在文艺界服务员的岗位上做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附记
       读了《湖南日报》上纪念黄士元老师的文章后,我也发愿要写一篇回忆短文,但却迟迟动不了笔。事有凑巧,在我终于动手写了此文的当晚,我的女儿从她的书柜里找出一本薄薄记事本,说是我的东西混在她那儿了。我一看,原来是2011年4月省文联、省曲协在湘中白马湖举办曲艺创作培训班的课堂记录。其中第二堂课就是黄士元老师谈创作经验。他讲了向生活要素材,讲了“五镜”(显微镜、透视镜、反光镜、望远镜、哈哈镜)创作法,讲了发展地方戏剧曲艺要接天线、通地线、靠内线、拓外线……看完记录,我禁不住泪潸潸而下,黄老师的形象在我的泪光的生动而鲜活。我不能不相信,真有所谓心灵感应。要不然,那么一个陈年记事本,在女儿的书堆里好些年了,为什么恰恰在我追怀黄老师的时候冒出来了呢?


 
         作者简介:谢子元,生于1971年,湖南双峰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中国曲艺家协会、湖南省作家协会、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著有《小小集》《中国现代作家自传研究》等。现供职于湖南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