醽醁酒
发布时间: 2021-05-30 14:15:52 阅读 0 次
醽醁酒
姜贻斌
我兄弟五个,唯有我二哥读过中专。
其实,中专也是在“文革”中吵吵闹闹毕业的,然后,被分配至湘南的一家木材厂。按说,二哥也可以像其他同学分到厂里车间去的,却被发配到装卸队扛木头。为何?届因家庭成分太高。二哥整整扛了五年木头,最后,才凭借自己的本事——能打得一手好篮球——终于调入厂子弟学校任体育老师。
这一晃,五十年就过去了。
二哥原先所在的那个木材厂,我曾经去过多次。那里有连绵起伏的高山,葱郁茂密的树林,当然,还有清澈透底的河水。后来,还有风景绮丽的东江湖。只是木材厂早已倒闭,一片荒凉,杂草丛生,厂里的学校也归于地方上管理了。
这一切,恍于昨日。
有次,二哥即将进七十岁,我提前到二哥家里跟他喝酒。望着满头银发的他,我问道,你到此地已有半个世纪之久,这里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是人?还是风景?或是其他?
二哥端着小玻璃酒杯,似乎在透过酒杯观察我,然后,又往酒杯里看一眼,好像杯中有他需要的答案。沉默一刻,他极其慎重地说,酒。
酒么?我不由惊讶起来。
我晓得,二哥在这里受尽歧视跟侮辱,找对象也历尽千辛万苦,思想上跟生活上的压力极大,后来,才好不容易成个家,其中的酸甜苦辣,他深有体会,难道这些难忘的经历,都比不上酒吗?
毋庸置疑,我们曾经喝过各种各样的酒,高档的,低档的,还有洋酒,乃至乡下的米酒。那么,难道这里还有更高级的酒吗?甚至,让二哥在长达五十年的记忆中,竟然把它列为第一?那为何在这么多年里,我却没有听他说起过呢?或许,是我们从来没有说起这个话题吧?
很显然,我的兴趣高涨起来,端起酒杯敬他,并催促说,那你说来听听罢。
二哥说,的确是酒,它叫醽醁酒。他担心我不认识这两个字,还拿起手机,把这两个字打出来让我看。
哦,我的确是第一次听说,手机上显示的解释是美酒。
二哥说,这种稀罕的酒,我在五十年里,仅仅喝过两次,不,说是说两次,其实只有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喝到了。他眼里射出某种强烈的渴望,同时又有某种深深的遗憾。
二哥说,我们那批同学是1968年进厂的,到1973年左右,跟我进厂的同学们,先后都结了婚,唯有我找对象无果,心里极其苦恼。说得不客气一点,我走在路上,都不敢抬头看别人,觉得没有面子。尤其是看到他们牵着崽女走过来,我立即转身往回走,不愿意跟他们打招呼。其实,毫不谦虚地说,若论人才,我并不比谁差劲,这一点,我还是比较自信的,只是家庭包袱过于沉重,这个你是晓得的,父母正在挨批斗呀。其实,那些妹子也有愿意跟我交往的,而一旦听说我的家庭背景,她们都很失望地离我而去,并解释说,对我个人她们是毫无意见。在当年,双方交代家庭背景,是谈爱的首要条件,你说,谁愿意嫁给我们这类后生呢?当时,我很绝望,估计这辈子很有可能打光棍了。虽然绝望,我却没有放弃学习,空闲时间除了打篮球,每晚上还要躲在蚊帐里看书。宿舍里的师傅熄灯睡觉,我便打着手电继续看书。这一点,师傅们都晓得,所以,都很同情我,说自己也是没有女儿,不然,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我。他们还说,如今哪里还有像我这样读书的人呢?我听罢,唯有苦笑。
二哥喝口酒,又陷入回忆之中,满头的银发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像要牵引着他快点吐出醽醁酒的真相来。所以,我明白,二哥应该快要讲到那种酃醁酒了。醽醁酒这个陌生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也应该是他描述的重点吧——因为二哥的生活经历,我基本上都清楚,用不着今天来诉说。
二哥点燃烟,抽了一口,继续说,其实,这个时候,也有人给我做媒,而那些妹子都是乡村的,所以,我不太愿意。我并不是看不起乡村妹子,像我这种条件的人,只有别人看不起我。这是因为我看到那些师傅讨的都是乡下婆娘,他们非常之辛苦,休息天还要回家挖土种田砍柴,累得像崽一样,上班还要扛木头,你说辛苦不?因此,我还是希望找个有工作的,免得以后继续辛苦。再说,崽女也吃农村粮,又如何是好呢?如果对方有工作,哪怕是个长相不怎么样的妹子,我也只能将就了。在那个年代,我的择偶标准,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不久,有个退休的左师傅来厂里看望工友,听说我还没有找对象,尤其听说我是他原来班组的人,他便来问我,说他村子里有个妹子,长得很乖态,十九岁,这个妹子说,她非要嫁给工人不可。还说,我如果愿意,可以跟他去看看,当然,决定权还是掌握在我手里。这时,我又把择偶标准降低了,心想,如果妹子实在乖态,那就娶她为妻吧,不然,这样找来找去的,豆腐都可能起霉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便跟着左师傅去了。宿舍里的师傅们都很高兴,希望我能够满载而归,还开玩笑说,你如果把妹子带来了,我们会给你腾出房子的。说得我满脸通红。
左师傅快七十岁了,身体健壮,走起路来咚咚响,丝毫也不让后生。村子并不远,大约二十里路。来到村里,左师傅带着我走进那个妹子家里。还在路上时,左师傅便告诉我,妹子姓刘,叫刘小英。有父母,还有两个兄弟。刘小英是最小的,所以,也叫满妹子。这时,左师傅忽然问我能否喝酒,我如实地说,能喝一点。
刘家人见我们到来——可能左师傅以前答应过给满妹子做媒——非常惊喜,并杀鸡一只,买猪肉两斤,打草鱼一条,端豆腐四坨,还有蔬菜两碗。这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是极其客气的了,简直像过年。刘小英的确长得很乖态,身材苗条,皮肤很白,根本不像乡下妹子。这一点,左师傅并没有哄我,他没有像有的媒人,把死人说成活人。满妹子明白我们来她家的原因,所以,脸上一直绯红,像吃了笑鸡婆蛋。刘父话语不多,巴起旱烟,阵阵烟雾模糊了他多皱的脸庞,眼珠子却盯着我,很尖锐,好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看个透,也好像我是开玩笑的,并不把此事当真。说实话,我害怕那种尖锐的眼神,因为我对这件人生大事,还没有丝毫把握。刘母则一直在灶屋里忙着,满妹子在帮忙打下手。
坐了大概一刻钟,刘父便叫左师傅陪着我说说话,他自己则掮起锄头走出屋门。我不明白他去做什么,或许,是去菜地挖土吧?难道客人来了也不陪陪吗?况且,有可能还是未来的女婿嘞。还有,是不是他觉得我不满意,就有意回避呢?不愿意坐在家里陪我们聊天呢?说实话,我是有点迷茫的。我虽然家庭背景差强人意,我却是个堂堂的工人。这时,我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而且,还在考虑离开的理由,我觉得这个理由,不要让双方感到尴尬。
左师傅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疑惑,大手一摆,淡淡地说,你就随他去吧。
过了一个多小时,刘父终于回来了,出现的竟然有两个人。他一个,后面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后生,两人抬着一只箩筐。我以为,箩筐里肯定装的是蔬菜之类吧。刘父脸上冒着汗气,手里拿着锄头。他们走进堂屋,轻轻地放下箩筐,刘父丢下锄头,竟然从箩筐里抱出一个棕色的瓷坛子,像只大鼓。坛子上面还沾有细碎的泥土。他把坛子小心翼翼地置于地上,这才轻轻地透口气。我不明白,刘父脸上为何绷得紧紧的,似乎仍在担忧什么,是不是还在不满意我呢?
这时,左师傅忽然叫道,嗬,兄弟舍得,兄弟舍得。
我不明白左师傅说的意思。
刘父脸色严峻,好像有什么不妙的情况在考验他。他用苍老的双手,拂掉坛口上的泥土,拿起小小的铁锤,把封口的糯米泥砰砰敲开。糯米泥极其坚固,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敲下来,随着他的敲打,只见糯米泥块纷纷地往下掉落。这时,又露出一层厚厚的火蜡。火蜡封得很死,需要用刀子使劲地一点点撬开,火蜡的碎块也纷纷掉落在地,跟白色的糯米泥混于一体,像某个随心所欲的画家的一幅画。然后,刘父终于揭开了坛盖,嗬,一股浓郁的酒香味突然弥漫开来。
左师傅又叫道,好酒,好酒。
刘父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左师傅向我解释说,你不晓得吧,这种酒叫醽醁酒。他生怕我不明白,又沾着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地写起来,说,第一个字读灵,第二字读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酒,这两个字如果不翻看字典,我也不认识。当地出产这种酒,左师傅既认识又晓得写,是不足为奇的了。
左师傅宽容地笑了笑,说,其实吧,我这辈子也只喝过四次,所以说,你是有福气之人。
然后,左师傅把醽醁酒的制作过程说给我听。
头茬烧酒(高度)一缸,约二三十斤,再把一只或两只母鸡杀掉洗净,放入坛内密封,密封是有讲究的,先用火蜡封住,再加上一层糯米泥封存,然后,埋之于山野(埋藏时,其行动极为秘密,连家人都不晓得,唯有埋藏者自己清楚),需要存个十年八年的才挖出来,当然,也有埋藏二三十年的。所以,如此珍贵的酒,一般人根本是喝不到的,非贵客不可,而且,并非一般的贵客。不然,主家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仍然让它藏于山野之中。这是因为醽醁酒埋于泥土里,吸尽大地之精华,因而,它味道醇美,带有丝丝香味,极好入口,即使喝醉也无卵事。当然啰,这也是因为它的稀罕所致。
左师傅说着说着,又说起一件异事。
说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村子,有户李姓人家,其父临终前把崽叫于床前,告诉他在山上的某棵树下,埋藏了一坛醽醁酒,如果来了贵客,可以取出来喝掉。由于有上述之规定,李家的这个崽没有告诉家人,独守秘密。谁知二十五年后,到了该取酒的时候,李家的崽竟然忘记了埋藏的地点,他寻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因此,这坛好酒也只能送给山神喝了。左师傅说,所以,这个祖传的规定,看来也有其弊病,如果埋藏的人突然去世了,或突然发神经了,或是不记得埋藏的地点了,岂不是浪费了一坛好酒吗?
二哥激动地说,这种酒的确不同一般,手指头沾着酒水,竟然扯出长长的丝来,十分黏稠。当时,我问是否还有鸡骨头,刘父把酒倒出来,只见坛子底下只有一点沉淀物了,估计那就是鸡骨头的残留物。当然,那天喝酒的愉快自不必说,大家喝得痛快淋漓,一杯接着一杯。左师傅很有意思,本来说不在刘家吃饭的,说还要回家带孙子,当他看到刘父取来醽醁酒时,居然赖着不走了,甚至比我们还喝得多,满脸通红,像关公。我也理解他,因为这种酒实在太难得喝到了。本来,我的酒量只有三两左右,那天居然喝了两斤不止,脑壳不痛不晕,竟然满口留香,其味道真是罕见。
我说,喝醽醁酒,倒是没有听你说过,只是听你说过满妹子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二哥顿时满面羞愧,是呀,是我对不起满妹子,对不起刘家人,也对不起那坛好酒。后来的事情你也晓得,因为你嫂子的突然出现,何况她还是个工人,所以,让我感情的天平向你嫂子这边倾斜了。其实,你也晓得,我跟你嫂子能够结婚,其艰难的过程,也是一言难尽。
我当然晓得二哥跟嫂子结婚的过程。嫂子的父亲是个铁匠,当他听说我家的家庭背景后,竟然来到厂里,对我嫂子大打出手,抓住她的脑壳,猛烈地往墙壁上撞击,把我嫂子撞出了脑震荡,以至多年后,我嫂子居然还经常头痛。虽然铁匠师傅极力阻止他们的往来,谁知我嫂子也是个倔脾气,铁匠师傅越是阻止,她越是十分坚强,拉着我二哥跟她上床,生米煮成熟饭。至此,铁匠师傅才终止了他的暴力行动。
那么,第二次喝这种酒,又是在什么时候呢?我问道。
二哥回忆说,那是我结婚后的第二年,这时候,我已经调到了厂子弟学校,教体育。有一天上课时,一个叫陈明亮的学生很调皮,不听我的指挥,竟然从单杠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左腿。当时,我还是比较冷静的,并没有把他抬到医院,我明白,医院没有个两三个月是治不好的,因此,我便请来一个姓王的师傅给他治伤。王师傅原来是跟我同宿舍的,他继承了祖传的治骨法,我们都叫他王水师。我曾经多次亲眼见过他的治骨法。王师傅的确很厉害,端着一碗水,一根手指头在水上画了几个符,然后,朝着陈明亮的断腿上猛地喷去,再拿草药敷在上面。那时候,厂子弟学校也接收附近农村子女,陈明亮的家就住在十里路的村子里,所以,我带着几个学生,用担架把他抬回家。他父母看见陈明亮这副样子,伤心地哭起来。我急忙说明情况,还特意说了王师傅治骨伤的功夫,是何等高明,这样,陈明亮的父母才稍稍放下心来,并且很感激我,甚至没有一点指责我的意思。临走时,陈父还故意拉着我走在学生们的后面,并且,悄悄地对我说,叫我星期天再来他家,还要我把王师傅请过来。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仅仅是请吃饭,也不必如此悄然吧,我便拒绝了他的好意。陈父却很固执,竟然像细把戏一样,跟我拉了拉手,似乎这是个不可悔改的约定。
我有点好奇。
星期天,我便和王师傅如约而去。当时,我还以为是陈父不放心陈明亮的伤势,让我带着王师傅去看看。我买了一点水果,两人便向陈家走去。
陈家的客气超出了我们的意外,其实,陈家要留我们吃饭并不奇怪,而陈家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捉了不少黄鳝,还有五只石蛙,一只四斤的团鱼。这些野生东西,比鸡鸭鱼还要珍稀。我以为,陈父会端来米酒款待我们,陈父却微微一笑,搬出早已摆在堂屋角落的坛子。我一看那个还沾着泥土的坛子,心里不由大喜,判断这肯定是醽醁酒,便向王师傅投去激动的目光。王师傅眯着眼睛,点点头,也明白这是醽醁酒无疑。
陈父指着酒坛子,说,这还是我父亲结婚的时候埋下来的,算起来,应该有四十五年了,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来了你们两位稀客,我才把它挖出来,是专门感谢你们的。
陈家只有陈明亮一根独苗,所以,他这种心情,我还是很理解的。
王师傅看了看陈明亮的伤势,满有把握地说,问题不大,一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陈家人听罢,都很高兴,再三感谢王师傅。陈父却有点意思,一直等到菜快要上桌了,他才小心地打开酒坛子,同样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先要拿铁锤敲开糯米泥,然后,再用刀子把火蜡撬开。陈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一粒粒晶莹透亮。
这时,让我们感到不妙的状况出现了,坛子里居然没有香气弥漫,它像件古老的文物,死气沉沉地让我们观赏。陈父似乎不太相信,鼓大眼睛往坛子里观察,又伸出手在坛子里摸索,竟然没有一滴酒了,甚至连鸡骨头的残留物也没有了。
陈父怔怔地望着坛子,既尴尬,又惊异,似乎自己哄骗了我们。
我跟王师傅也是满脸疑惑。
陈父连声说,出鬼了,出鬼了。
我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王师傅抽着烟,没有说话,似乎在暗自分析这件怪事。
既然醽醁酒喝不成了,陈父于遗憾之余,只能拿出米酒招待我们,并且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跟王师傅不断地安慰他,没有喝到醽醁酒,也不要紧么,只要陈明亮的腿伤能够快点恢复,也是一大幸事。陈父听罢,这才有点释怀,并频频敬酒。
既然出了这等怪事,所以,我们边喝酒边猜测,这缸酒是不是被人偷走了呢?那么,偷者又是怎么晓得埋藏的地点呢?按说,陈父的父亲埋藏酒坛子时,是极为保密的,谁也不晓得,谁也不会告诉的,除了陈父之外。还有,这个偷酒的人,既然偷走了酒,为什么不把酒坛子一起偷走呢?难道这个贼还带来了空坛子吗?然后,把酒小心地滗进空坛子里吗?这似乎不太可能。
陈父还强调说,这个酒坛子,没有丝毫搬动的迹象,而且,坛口仍然封得死死的,并无启开的痕迹,这个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是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它打开的,对吧?再者,那个偷酒者即使把酒滗入自带的空坛子里,也没有必要再把这个酒坛子封死吧?用糯米泥跟火蜡封坛口,也不那么容易的,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再退一步说,可能是年岁已久,坛中酒已经挥发掉了,那么,难道鸡的沉淀物也会挥发掉吗?
真是疑点重重。
二哥说,那餐饭,三个男人就围绕着醽醁酒的消失之谜,频频展开讨论,它居然成了我们喝酒的佐料。当然,我们还测猜了多种可能性,都无法解开这个谜,以至于把三种野生的美味都忘记夸赞几句了。
三个人大醉。二哥说。
我抿了口酒,以为故事到此结束了。
二哥忽然说,谁料四十八年后,陈明亮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姜老师,四十五年前,你跟王水师来我家里,没有喝上醽醁酒,我父亲心里一直非常难受跟愧疚,觉得自己骗了你们。其实,那件事情的确奇怪,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所以,我父亲第二天又在山上埋了一坛酒。九年前,他临走时告诉我,这坛酒一定要埋四十五年再送给你,他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而且,我晓得你快进七十了,又恰好是四十五年,因此,我准备把它挖出来,权当一份寿礼吧。挂了电话,当时我为陈家父子的举动,感动得泪水涟涟。你说现在,还能够找到多少这样的人呢?
二哥又说,明天是我的生日,他说明天给我送来。
我听罢,也很感动,希望明天中午能够喝上醽醁酒。
作者简介:姜贻斌,湖南邵阳人,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名誉主席。当过知青,矿工,教师,编辑。著有长篇小说《左邻右舍》《酒歌》《火鲤鱼》,小说集《窑祭》《白雨》《肇事者》《追星家族》《最高奖赏》《黑夜》《子弹壳》等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