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城故事 □姜贻魁

 宋大宝打得一手好乒乓球，在这个小县城里算顶尖高 手，无人匹敌。宋大宝在文物部门上班，工作很轻松。上午上班，下午 还可以打球。他球瘾很大，一天不打过不得，甚至晚上还要 去球馆，专业球员也不过如此。但他还要抱怨，要是上午也 能打就更好了。想得倒美！K 城不大，球馆却很多，当地人不太喜欢打牌，这种现 象，如今不为多见了。一进球馆，大家便主动让位与他，都想与高手过过招， 领教一番。宋大宝也不客气，上台便打，一直打到非走不可 为止。他没有下台的习惯，就算打累了也不肯下台，除非他 输球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小的打 击，对大家而言则不亚于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约定，输了的下台，赢了的坐 庄。宋大宝牛高马大，一身力气，不惧“车轮战”，且愈战 愈勇。K 城地处偏远，是座古城，文化遗址甚多，旅游业亦逐 步兴旺起来。“靠山吃山靠水养人”，当地人也不例外。宋大宝名声很响，在当地乒界无人不晓。曾经有一段时 间，家长们为了能请到他给自家小孩当教练，甚至连他家的 门槛都被挤破了，受欢迎程度不亚于明星。其实，宋大宝也 是非常乐意教孩子们打球的，一者可创收；二者有当官的家长，可作资源储备；三则可广交朋友。但后来 学球的人越来越多，宋大宝一个人根本忙不过 来，顾此失彼，疲于奔波，便干脆都一一推辞 掉了，免得教了这个，没教那个，由此生出意 见来就不太好了。不过，陪领导们打球，他是 要去的，去了有酒喝（领导请客款之），不去 白不去，不喝白不喝，宋大宝好这口。领导一 个电话打来，他随叫随到。轮到喝酒时，他都 要把刘文杰叫来。领导碍于宋大宝的面子，也 不便说什么，只是多添一双筷子而已。

刘文杰酒量较次，之所以赶来，用他的话 说，他是来韵味的。他喜欢酒桌文化。刘文杰是宋大宝最好的朋友加球友，他非 常眼红宋大宝有充裕的时间打球，而他则没有， 只有节假日才有空闲，但眼红归眼红，仅此而 已。刘文杰球技一般，原因也较简单，一呢没 时间，二呢没天赋。为此， 挨了宋大宝不少训， 还骂他笨，猪都教会了。好朋友之间是可以这 么说的，当然说得文雅一点更好，不过文雅也 好，粗俗也罢，刘文杰权当师之训徒之过矣。 他喊宋大宝为师傅，逢年过节，礼数到堂。凡 有师傅参加的正式比赛，他请假都要到场为其 加油助威！递递毛巾送送水还是没有问题的。

K 城民风淳朴，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犹世外 桃源。李白杜甫也到此一游，并留下宝墨，珍 藏于馆，乃万流景仰。名人就是名人，名人与 凡人的区别在于他是名人，你是凡人。以诗为 证。

宋大宝好久没来球馆打球了，像突然从地 球上消失了一样，这在当地乒界绝对算得上是 一件新闻。大家纷纷猜测，众说不一。究其原 因只有刘文杰知道。

那天下午，星期天，宋大宝接到一个电话 后，脸色大变，球也不打了，叫上刘文杰直奔 他家里。途中他还特意跑到店里买了一把杀猪 刀。刘文杰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一副 铁青的脸。

宋大宝猛地推开家里的卧室门，便看见他 老婆正和一个男人裸睡在床上，腾云驾雾 …… 当时，要不是刘文杰奋力阻止，紧紧抱住宋大 宝的腰，那个男的恐怕真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 出了。

这件事对宋大宝伤害挺大的，作为一个男 人最怕戴绿帽子。他想不通老婆为什么要背叛 他？他除了打球之外，没做别的，回来还要忙 着搞饭菜。他爱他老婆。他老婆年轻貌美，长 得像花一样。他不忍心让他老婆做家务，怕弄 粗了她手上细嫩的皮肤，粗活细活全包了。如 今花儿叫别人踩了，杀又杀不得，告又告不得， 告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戴了一顶绿皮 帽子。

宋大宝是一个极爱面子之人，凡是有损面 子或形象的事情从不外露，包括他做饭菜，包 括夫妻间不可避免的一个小之又小的争议。为 此，他要求刘文杰替他严守秘密，最好把这桩 丑闻烂在肚子里，当然还包括那个给他打电话 通风报信的邻居。邻居是他的球友，自然他便 多了一双透明的眼睛。

K 城民俗文化甚浓，一踏入 K 城，古风扑面 而至，令人肃然起敬。就是东西有点贵，尽管 如此，游客亦络绎不绝。K 城小巷纵横交错，古 迹连连，地上铺的青石板陈旧而光滑，泛着历 史之尘光。游客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说话 都轻言细语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说了不该说 的话。

K 城很安静。

向红是宋大宝的老婆，三十岁，无生育。 他们一同去了医院，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宋 大宝心里很着急，但急有用？崽是急不来的。 有一天，向红哭丧着脸对他说她被单位一次性 买断（工龄） 了。宋大宝一听非但不着急，反 倒高兴了起来，说她今后不用再挤公交车上下 班了，说她今后可以安心安意地在家休养了。 向红听后却不以为然，她还年轻，日子还很长，

她想出去找工作，可宋大宝不让，他认为目前 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造人而不是找工作。宋大宝 软磨硬泡，硬是把向红一心找工作的想法给磨 灭了。他信誓旦旦地说，老婆，你只管甩手呷 饭，一切都不要你管！宋大宝说到做到。为此 他还制定了造人计划。首先第一步把生活搞好， 他今天买鱼，明天买鸡，后天买海鲜；第二步 药物调理；第三步……

向红每天睡懒觉，起床后无事可做，便待 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倒也落得个轻闲自在。 前日她到花市买了一盆玫瑰花回来，她想养花， 又跑到书店买了一本养花手册。一个月后，在 她的精心照料下，花儿朵朵绽放，阳台上平添 出一道亮丽的风景。可好景不长，不知怎么回 事，花儿谢了，枝儿枯了，向红心情一落千丈。 宋大宝见状极力安慰她说，此乃小事一桩，死 了便死了，没关系的。第二天，宋大宝便牵了 一条宠物狗回来，向红立马喜笑颜开，一把把 它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摸的，高兴得不得了！

宋大宝也开心地笑了。

自从有了宠物狗后， 向红便不再养花了， 心情一片大好，养花之挫败感也早抛置九霄云 外了，她甚至连花盆都扔了。花太娇嫩，狗通 人性，比花好养，但累人。比如每天跟狗洗澡， 洗完后还要用电吹风把狗毛吹干；比如狗不光 呷狗粮，还要呷肉；比如每天都要去公园里遛 狗，等等。

K 城的民宿简朴而雅致，古香古味，站在高 高的阁楼上，推开雕满龙凤图案的木窗，凭空 眺远，不失为是一种享受。吹吹风，听听雨， 看看明月与雪花。宋代诗人辛弃疾诗云： “乘 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凭空眺远， 在辛先生眼里则是另一番场景，意义更为深远， 充满了爱国情怀。与之相比，现代人不可同日 而语。

有一天傍晚， 向红去公园遛狗，碰见了曹 立勇。他也牵着一只狗。曹立勇是她原单位的

同事，和她一样同时被买断了，后来听说他另 找了一份工作，还蛮轻松的。曹立勇和向红曾 经谈过一段恋爱，没有成功。

初恋相见， 向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微  微发红。“你也来遛狗了， 以前怎么没看到？”

“来得少，今天正好撞上了。这里离我家 有点远，不方便。”曹立勇说。“你每天都是 这个时候出来遛狗吗？”

向红点点头。

“那以后我也来！”

不嫌远吗？向红心里说。

向红的狗毛是白色的，温顺可爱；曹立勇 的狗毛是黄色的，粗壮威猛。一大一小，形成 鲜明之对比。大的追得小的乱跑，小的终究跑 不过大的，只好任它耍把戏，置主人之吆喝于 不顾。它们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老朋友。

有时，曹立勇有事没来， 白狗便显得格外 急躁不安，反之黄狗也一样。狗通人性，遇到 这种情况，主人也很无奈。

曹立勇很想天天来，不仅仅是为了遛狗， 而是那里足有吸引他的地方，准确地说是向红， 不然他不会不辞辛劳跑这么远的，他那里又不 是没有公园？他一直喜欢向红，对她的感情至 今仍在，即使双方已各有各家。

曹立勇每次来都要带点零食，这些零食都 是向红当初喜欢呷的。向红多次对他说下次不 要带了，我家里有。他不听。曹立勇话多，说 个不停，讲起笑话来一个接一个，逗得向红忍 俊不禁。

有一次，向红脚被狗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宋大宝又不在，打球去了，曹立勇立马搀扶着 她去了医院，打了一针狂犬疫苗。然后他又叫 了一台出租车，把她安全护送到家。向红当时 要给他医药费，他死活不要，而感谢的话又显 得那么多余与苍白。

向红有点心慌了。她知道曹立勇的意思， 可理智告诉她不允许这么做……

向红想换个时间段去公园遛狗，与曹立勇 错开，但她又想，这样做不太好吧？有点不人 道吧？终究人家对你没有开口说过什么，你却 自乱阵脚，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对他来 说也不太公平。

向红放弃了变更时间的想法，每天还是按 时去公园遛狗，曹立勇也如约而至……

K 城有一条河，名字取得好听，叫舞水。舞 水清澈见底，呈淡蓝色。河道不宽且长，从高 空俯瞰，舞水河就像一根长长的绸带似的，在 那里不停地扭动着自己那婀娜多姿的身躯。

舞水很美，其名则与古代舞女无关。当然， 舞女要到河边嬉水玩耍也未尝不可。

半年了， 向红的肚子还没有动静，身体却 开始发福起来。宋大宝说去看看中医试试。看 个鬼！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向红不去。是不是 养狗有影响？狗有细菌，莫养了。养与不养都 是你说的，宋大宝承认，他当初的确考虑不周。 也许在家日子待久了，向红内心总有一种莫名 的空虚感，油然而生，如果再没狗的话，她不 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大宝怏怏地出了门，打球去了。其实， 向红非常希望宋大宝能主动留下来多陪陪她， 关心关心她，而不要天天去球馆，把她一个人 丢在家里，她会感到一丝孤独与寂寞的。为此 她说过宋大宝，为此还争吵过，宋大宝全当耳 边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宋大宝是球霸，一天不打球过不得，再说 锻炼身体没错吧？你遛狗我打球，互不干涉， 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为了陪她，他晚上都很少 出去了，还不够？宋大宝觉得有点委屈。

向红心情很低落，有段时间没去公园遛狗 了，害得曹立勇在公园里白等。不过，曹立勇 不管向红来不来，反正他每天都按时去。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向红呢？”

曹立勇转过身，疑惑地望着面前这个手牵 狗绳的年轻人。“不好意思，你是—— ”

“噢，我是向红的隔壁邻居，我经常看见 你们在一块遛狗。”

“哦，难怪！ ”曹立勇释然道。“我和向  红是老同事了，她没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的狗长 得好帅哦！”

“你的狗也是！”

他们又闲扯了几句，便各自分开去了……

向红不来，是不是不愿见他了？开始讨厌 他了？曹立勇想。终于他忍不住给向红打了 一 个电话，才得知她不来的原因。他想买点东西 过去，看看她，但又怕被她拒绝，曹立勇显得 左右为难。向红不来，他便失去了来之意义， 一天见不到她，就像宋大宝一天不打球似的过 不得，他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

向红家住在二楼，马路旁。曹立勇便不去 公园了，每天牵着狗站在马路对面，一动不动 地盯着向红的阳台。此时，他多么希望能够看 到向红的出现；此时，他多么希望向红也能够 注意到他之存在。他本想直接到她楼下遛狗， 但又怕撞见向红家的邻居，那个年轻人不是省 油的灯。

黄狗很纳闷：它的主人为什么老是站在这 里不走呢？像一根木头柱子似的。主人，行行 好吧，你愿站就站，别拖着我呀？我跟你不一 样的。黄狗一心想极力挣脱拴在脖子上的狗绳， 曹立勇却紧紧攥着狗绳不松。黄狗显得急躁不 安，原地打转，喉咙里不时发出一连串低吠。

曹立勇无奈，只得每天多带一些狗粮及肉 骨头，以款之。

其实，向红在阳台上透过窗户玻璃早已看 到了曹立勇，她心为之一动，想立马下楼去跟 他打招呼，叫他不要这样子。但向红还是犹豫 了，不敢下楼，怕见到他后，把持不住内心之 冲动，她更无法保证他们之间一定不会发生什 么事情来。

向红本打算过几天就去公园遛狗的，可曹

立勇这么一出，竟弄得她六神无主、无所适从 了。当初曹立勇追她的时候，向红从来都没有 这种感觉，因为她当初对他没感觉，谈恋爱只 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这种转变叫她诧异不 已，诧异中又夹杂着一丝惶惶不安。这种转变 是不是意味着对宋大宝感情的转移，她不知道； 这种转变是不是长期积淀的空虚与寂寞抑或是 宋大宝天天打球造成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 道。

传说远古时代，K 城像一个幽灵似的梦幻般 的存在着，忽隐忽现，虚无缥缈。通往 K 城之 路九曲十八弯，荆棘密布，好像前面就是 K 城， 到了却不是，好像希望渺茫了，K 城却突然出现 在眼前！ K 城之神秘，令人向往。

那天，星期天下午，天明明是晴朗的，却 不料下起了毛毛细雨。向红赶紧走到阳台上， 打开窗户，收衣服的同时，她看见了站在马路 对面的曹立勇和他的狗。此时曹立勇也正好看 见了她。曹立勇一个劲地朝她挥舞着手，显得 异常激动。

向红拨通了他的电话。你怎么这么傻，下 午都来了。今天是星期天。快回去，下雨了。 毛毛雨，没关系。你怎么这么固执？我就是想 看看你。

雨渐渐大了起来，曹立勇却视若无睹。向 红心突然一软，就说你上来吧。说完就挂断了 电话。

向红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之中。整 天以泪洗面，狗也不养了，送了人。她如今恨 死狗了，都是遛狗惹的祸，一身清白给毁了。  向红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坚定，一念之差，铸 成大错。她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宋大宝， 其实， 宋大宝除了打球之外，对她还是很好的，体贴 入微，她没有珍惜之，事已至此，她只能祈求 或希望宋大宝能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原谅她， 她即使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当天晚上，宋大宝非叫刘文杰出来打球，

刘文杰说今晚还是免了吧？不行！打！就是要 打！宋大宝恶狠狠地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释 放出他心中的怒火似的。

宋大宝骑着一辆摩托车搭着刘文杰来到了 球馆。他衣服一脱，赤膊上阵，可打一个输一 个（包括刘文杰在内），输了又不肯下台，引 众人一片惊愕！

宋大师今晚怎么啦？水平这么臭？甚至还 有人指责他霸道之极，占着茅坑不拉屎。宋大 宝却不闻不顾，一顿乱打。

刘文杰知道他心里很难受，无处发泄，拿 球出气。这样也好，总比憋在心里要强。宋大 宝情绪波动很大，刘文杰除了理解、安慰之外， 对此爱莫能助，这只能靠他一个人慢慢地去消 化了，不然呢？

赌气或者泄愤式地打球既无趣又无聊，且 丧失了本身之意义。刘文杰实在看不下去了， 便强行把宋大宝拖下台，算了，你今晚打不得 球！回家吧。

回家干什么？家有什么好？宋大宝又嚷嚷 着要去呷夜宵。刘文杰想， 夜宵有什么好呷的？ 不去，但又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这样下去，作为 朋友，还是陪陪他吧。

夜宵摊人不多，宋大宝屁股未落凳，便要 了一瓶白酒。他旋开瓶盖，一口气独自连干了 三杯。刘文杰叫他不要喝得这么急， 容易醉的！ 酒是需要慢慢品味的。宋大宝一听，反而仰天 大笑，又连干了三杯。三杯加三杯等于六杯， 照此喝法，他非醉不可！哈哈，我就是想醉， 一醉方休。刘文杰劝道，哪有什么用？到头来 还不是自己身体呷亏，你说呢？呷亏就呷亏， 宋大宝还想喝，刘文杰却急了，一把夺过酒瓶， 任求也没用。刘文杰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不 喝也罢！

走的时候，刘文杰提出由他来开摩托车， 宋大宝不让，说我没事，你坐好了！

宋大宝驾驶着摩托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夜晚灯火阑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辆车通过。 刘文杰坐在后座上刚开始时有点担心宋大宝会 不会不胜酒力，不过还好，一切正常，开得还 算平稳。可后来车速越来越快，刘文杰赶紧制 止道，慢点开！慢点开！宋大宝口里答应，手 反而却加大了油门。刘文杰感到害怕了，扯开 喉咙大声喊道，停车！停车！ ！快停车！！！ 嘶喊声中无不带有一丝恐慌。

此时，宋大宝完全沉迷在飙车之快感之中， 置一切烦恼与痛苦于脑后。刘文杰愈喊他愈兴 奋，车飚得更快！而且这种喊声根本不起任何 作用，就像耳边风一样。

万物呼啸而过，刘文杰紧紧抱住宋大宝的 腰不放。他只能这样了，听天由命……

K 城有数千年的历史，历经战火沧桑，遗址 仍保存完整，城墙还在，庭院还在，旧居还在， 作坊还在，亭楼还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可 以想象，历代王朝都是 K 城的捍卫者与缮治者， 都不想因战乱把它付之一炬，成为千古罪人。 由此可见，K 城人杰地灵，的确是块风水宝地。

宋大宝摔断了腿，住进了医院。刘文杰还 算好，托上帝保佑，只擦了一点皮。

向红从刘文杰嘴里得知了宋大宝受伤住院 的消息后，一时情绪难以控制，号啕大哭。是 她伤了宋大宝的心，害得他这样，这更加重了 她对他的愧疚感，其间还掺杂着那么一丝负罪 感。向红赶紧清理好宋大宝的换洗衣服及生活 用品，前往医院。但去之前，她要刘文杰打头 阵，帮她先跟宋大宝说说好话，她随后就到。 刘文杰也一口答应了。因为向红有些担心宋大 宝正在气头上不愿见她，甚至厌恶她，即便如 此，她也要去，她目前还是他的老婆，这是她 唯一能做的，也算是一种弥补的方式。

刘文杰对宋大宝说， 向红来了，你不要骂 她，更不能赶她走！我要上班，没时间照顾你， 现在一切只能靠她了。兄弟，凡事想开点啊！

宋大宝低头望着那只裹着石膏的腿，眼泪

不禁夺眶而出……

向红每天悉心地照顾着宋大宝。搓澡、喂 饭、洗衣、端屎端尿，任劳任怨。宋大宝却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说一句话。不说就不说 呗，你总有一天要说的，向红心想，你越是这 样，我越是体贴入微地照顾你，不怕你金口难 开。

为了早日结束冷战，重归于好， 向红在给 他喂饭时，故意把调羹慢慢送到他嘴上，又迅 速抽了回来，而宋大宝宁肯张大嘴，也不说话； 向红在给他搓背时，故意用指尖轻挠他的皮肤， 而宋大宝宁肯痒，也不说话；他尿急，宁肯按 呼叫器，也不说话……

宋大宝躺在病床上默默注视着向红为他所 做的一切，同时，他也看到了她额头上的汗水 及眼眶里的泪花，他之所以不理她，是因为这 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叫他情以何堪，无法面 对！

宋大宝想过离婚，但又舍不得，他爱他老 婆。不离，他又感到憋屈，绿帽子难戴。他已 处于“二难”之中。另外，他还有一个问题必 须考虑周全，如果不离婚的话，他是继续打球 呢？还是不打球呢？不打，他是球霸，肯定做 不到；打，他又担心老婆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安 全”，靠不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宋大宝不知如何是好……

出院的前一天，单位领导来看望宋大宝了， 同时，还不时地夸他找了一个好老婆，要好好 珍惜。

是是是，宋大宝连连点头，脸却微微一红。 他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不管怎样，他终于开 口说话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向红削了两个苹果，一个递给了单位领导， 一个递给了宋大宝……

曹立勇再也不敢来这边花园遛狗了，宋大 宝发话见一次打一次。

半年后，宋大宝又出现在球馆里。与以往

不同的是，他每次都是带着向红来的。他觉得 这样挺好的，球也打了，人也放心，两全其美。

他很聪明，知道老婆长得像花一样，人见  人爱，他是呷过一次亏的人，所以他不想呷二  次亏，所以他不能再给像曹立勇之流的趁虚而  入者以任何可乘之机，所以他不能再让像曹立  勇之流的人钻了空子。不然， 他真成了“帽子” 专家了。

可以理解， 向红就很理解，不然她也不会 每天跟着宋大宝来到球馆。宋大宝最终原谅了 她，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来到球馆，她才 知道他打球时原来是那么的威风无比，所向披 靡，她不禁为他加油助威！

宋大宝见此打球更来劲了，像打了鸡血一 样。

宋大宝打球带老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都夸他俩是一对恩爱的“神雕侠女”。每天下 午，宋大宝骑着摩托车，搭着向红，穿梭于各 个球馆——已然成了一段不错的佳话或一道亮 丽的风景。

每次打完球回到家，宋大宝两口子呷完饭， 洗完澡，便早早地上床了——为了一个“革命 目标”，他俩在不懈地努力着。遗憾的是，宋 大宝阳痿了，屡屡半途而废，这种状况在他住 院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为此，宋大宝很懊恼，

觉得自己太无能，拿着牛角吹不叫。向红是极 力迎合他的，没话说，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 上，而问题的症结是他在做爱时脑海里总是跳 出向红与曹立勇鬼混交姌的画面，如鲠在喉， 一下便没了情趣，甚至还感到一丝恶心。他想 极力排除杂念，却控制不住；他想暂时与向红 分床睡一段时间，自行调理一下，也许会好些。

向红却不愿意，理由很充足，她晚上离不 开他，不习惯。宋大宝如此，她负有责任，就 算再错，“革命工作”不能停止。她每晚都要 给宋大宝做全身按摩，手法之细腻，令宋大宝 感到从头至尾的舒坦无比，脸上显露出一副满 足的模样。

向红看在眼里，手法更为轻柔、专注。按 摩完后，她还像一个称职的心理医生一样，耐 心地开导或者安慰宋大宝，尽管她已香汗淋漓， 为了宋大宝能早日康复，重振往日之雄风，她 甚至在他面前跳起艳舞来。如果此法能起作用 的话，她愿意一直跳下去……

两年后， 向红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取名叫 新生。

K 城历史文化源远流长，踏入 K 城，融合其 中，经过洗礼的心灵会变得更加纯净无比。K 城 与外界的区别就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出了 K 城，天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蓝…… 

作者简介：姜贻魁，1962 年出生，湖南武冈人。当过工人、老师、编辑。曾在《湖南文学》等省级报纸杂志上 公开发表过小说、散文 50 余篇。《灰色的天空》荣获 2021 年度逸飞中文网最佳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