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第1期

丁玲现当代文学对黑土地文学之影响

发布时间: 2021-05-28 16:12:02 阅读 0

                                                        丁玲现当代文学对黑土地文学之影响

                                                                                     仇忠石  孙  东  

       在五百万分之一的黑龙江省地图上,广阔的三江平原边缘地带,有一条细如发丝的蓝线,镶嵌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中。那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蒲鸭河。正是这条流淌了千百年的蒲鸭河,孕育了普阳农场这座风景秀美、民风淳朴的边陲小城。而丁玲和普阳的感情就像这蒲鸭河水,浩浩汤汤、源远流长;丁玲文化、丁玲文学的魅力对普阳人,对这块黑土地上的文学影响也同样永不停息、隽永绵长。
       丁玲没有忘记普阳,没有忘记和她一起养过鸡、学过文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了她温暖和力量的普阳人。1981年,丁玲复出后到北大荒的第一站就是普阳农场。正如丁玲1981年7月20日晚在普阳农场座谈会上说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们向我伸出了手,给了我力量,给了我温暖,一句关切的话,一个关切的眼神,我怎么能忘记的了呢?我怎么能忘记你们呢?”从丁玲1964年依依不舍地离开汤原农场,到1981年再次来到普阳农场,丁玲和这些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姐妹们已经整整分别了17年。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更替,并没有淡漠她们的感情,淡化她们的思念,淡忘她们的印象,相反却历久弥新,铭刻在心。所以在普阳见面后,丁玲能毫不犹豫的准确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王俊芬、孙淑英、孙素英、李桂英、齐凤兰、王少泉……她们的喜好,她们的特长,她们对丁玲的关怀和温暖,丁玲都能如数家珍,就好像丁玲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们,是在和他们一起工作和生活。丁玲说了,并不是自己天生的记性好,而是因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别人帮助她,理解她的时候,普阳人帮助了她、温暖了她,给予她战胜困难的勇气和信心。
        时光追溯到上世纪50年代后期。1958年夏,丁玲被错划为右派,和她的爱人陈明一起被下放到北大荒“劳动改造”。她在普阳农场的前身——汤原农场的畜牧队参加劳动。丁玲当过文化教员,帮助农场建立家属委员会,辅导职工家属学习毛泽东著作。
       当时的“文化教员分扫盲班、高小班、初中班,丁玲主动去教最难的扫盲班。她自编教材,自掏腰包给学员买铅笔、练习本,教学方法有很多创新。学员们学得很有兴趣,半年以后就闯过了识字关,她又辅导学员造句、写信、写作文,举办作文展览,畜牧队三十多个文盲都能写简单家信了”(李向东、王增如:《丁玲传》)。由于扫盲工作突出,汤原农场畜牧队家属委员会曾被黑龙江省妇联评为黑龙江省的标兵。丁玲在北大荒默默无闻地生活了12年,在此期间,她和北大荒人,和普阳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从北大荒人身上,从普阳人身上,丁玲得到了风雪人间的温暖、真情和友爱,在冰冷刺骨的环境下,丁玲和普阳人建立了难以割舍的水乳交融的骨肉深情。
       点滴之恩,涌泉相报。这在丁玲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和体现。1982年,普阳农场科研站的一名职工患病在北京空军总医院医治。作为当时科研站站长的张福太,和妻子王俊芬一起来到北京看望这位职工。办完事以后,张福太夫妇便赶往丁玲的住处木樨地,看望丁玲,他们心里挂念着丁玲啊,虽然刚刚分别一年。到了丁玲家以后,他们就住在丁玲的家里,这一住就是18天。要知道这可是丁玲复出以后最忙的时期。不仅如此,张福太夫妇临走时,丁玲又拿出30块钱给他们,让他们买火车票。2015年7月18日,中国丁玲研究会一行来到普阳农场,说起当年丁玲的关心和帮助,张福太夫妇仍然激动不已,记忆如昨,热泪盈眶。
       受丁玲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本来文化程度不高的张福太,在退休之后毅然拿起了毛笔,持之以恒地练起了书法,其书法作品多次在全国书法评比中获奖,成为农场的文化名人。在他的家里,书法作品挂满了不大的小屋,获奖证书有厚厚的一大摞。
       普阳人同样也没有忘记丁玲。普阳农场党委把丁玲身处逆境、信念坚定、追求真理、热爱人民的高贵品格和革命精神,同敢打敢拼、敢啃硬骨头的上甘岭精神以及“三战荒原”精神并称为农场的“三种精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丁玲没有在普阳农场工作和生活过,因为普阳农场是1971年才建场的。但是她和那些曾经在汤原农场畜牧队工作和生活后来又搬到了普阳农场的姐妹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丁玲主动提出要把丁玲纪念室建在普阳农场。早在1991年,普阳农场就建起了300多平方米的“丁玲纪念室”,收集丁玲各个时期的珍贵照片100余幅。著名作家姚雪垠为“丁玲纪念室”亲笔题名,并题字一幅:“作家兼战士,百代仰风范”;著名作家魏巍也欣然题词:“多年坎坷路,一生丹心红。高丘孕好女,化作启明星”。中国丁玲研究会原秘书长涂绍钧从常德专程带来题字:“湖湘人杰,北大荒魂”。
       自从丁玲纪念室建成以后,就成了普阳农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每年的少先队员入队,共青团员入团,新党员入党,以及新分来的大学生到农场,都要到丁玲纪念室参观学习,接受教育,感受氛围,进行一次从思想到心灵的洗礼,接受丁玲文化的熏陶,感知丁玲人格的魅力,领略丁玲无论是在群魔乱舞的魍魉世界,还是在沉冤莫白的风雪人间,始终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向着光明振翅飞翔、至死不渝的精神。
       2001年7月,普阳农场在庆祝建场三十周年之际,在原来的基础上,又重新维修了“丁玲纪念室”。陈明先生特向纪念室赠送了丁玲同志的部分遗作及纪念品。
       2007年8月,普阳农场将“丁玲纪念室”搬迁到新建的文化中心,使展室的面积进一步扩大。农场还派专人到北京现代文学史馆,搜集整理了丁玲在各个时期的照片400多幅。同时,从北京运回了著名雕塑家张得蒂教授的作品《丁玲印象》复制品 (该塑像现存于北京文学馆)。多年来,“丁玲纪念室”接待了数万名参观者。台湾丁玲、萧红文学之旅访问团团长吕正慧参观后说:“没想到在这么边远的北大荒,在这么偏僻的农场,人们能如此怀念一位作家。”
       丁玲平易近人、热爱人民的精神感染着普阳人,丁玲底蕴深厚、知识渊博的文学素养和极强的人格魅力吸引着普阳一大批文学青年。当年围绕在丁玲身边的一批文学爱好者,后来都成为普阳农场各行各业的骨干力量和中流砥柱。
      当年曾无比崇拜丁玲的文学青年赵发炳,只要一有机会就往丁玲那跑,经常向丁玲请教小说、散文的写作技巧。丁玲呢,对这位爱好文学的小青年也是不厌其烦,倍加呵护和指导,总是给予充分的肯定和热情的鼓励,同时指出其不足和努力的方向。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三年的勤奋学习,赵发炳的诗歌和散文等文学作品开始在地市级刊物上发表。他文笔细腻,文学功底扎实,文风朴实,后走上了普阳农场党办副主任的岗位,成为农场的“一支笔”。
       罗平伟,当年曾与丁玲一起在畜牧队当文化教员,与丁玲的接触自然多一些。虽然丁玲是以右派的身份来农场改造的,当时有很多人深怕连累到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但罗平伟深知丁玲是当代文坛上当之无愧的一位重量级作家,她的作品在当时乃至今天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所以罗平伟十分珍惜和丁玲在一起的机会,除了在工作上根据学员年龄大、基础差的特点与丁玲共同探讨教学方法,提高扫盲班的教学成绩外,他还虚心向丁玲请教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的写作。这使得本来就有一些文学功底的罗平伟,在丁玲的悉心指导下,写作水平飞速提高。罗平伟写的小说《没有署名的奖状》,曾被选入黑龙江省《优秀短篇小说选》出版发行。后担任普阳农场党委宣传部部长。
        罗平伟曾充满深情的说,自己就是一名小学生,一个在文学道路上奔跑的懵懂顽童,如果没有丁玲不厌其烦、毫无保留地指导和呵护,就没有自己文学素养的提高和小说的发表,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对于丁玲的培育之情,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永远铭记在心。
       文学爱好者李亚铎,是一名军人,曾参加过抗美援朝。身材魁梧的他,对文学非常痴迷。转业到北大荒以后,没事的时候,就躲在小屋里,天天写写诗歌、剧本。但是苦于没有明白人指导,非常苦恼。就在他苦闷和彷徨不知自己的文学之路该如何走,往哪走的时候,丁玲到了汤原农场,这无疑是黑暗中的明灯给李亚铎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李亚铎知道丁玲每天的工作很忙,身体很疲惫,每天他拿着自己稚嫩的作品去请教丁玲的同时,也帮助丁玲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挑水,烧火,准备鸡饲料等等,尽可能地减轻丁玲一些负担,好让丁玲些许的休息,也让丁玲有尽可能多的时间指导自己学习写作。通过丁玲的悉心指导和自己不断地努力,李亚铎写出了电影文学剧本,虽然暂时还没能搬上屏幕,但是他很知足。后来李亚铎成为了普阳农场一名优秀的历史教师,为农场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学子进入了高等学府。
       原普阳农场场长张靖宇,曾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在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中,他是一位年轻英俊的作战参谋。战争结束后,他响应中央军委的号召,奔赴开发建设北大荒。在北大荒,张靖宇结识了丁玲,和丁玲成为忘年交。
      按理说,退休后的他应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但张靖宇退休后却“坐立不安,寝食难宁,似乎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创作冲动”,驱使他去寻找他所眷恋的东西。通过勤奋写作,笔耕不辍,经过六年的殚精竭虑、夜以继日,悉心构思、精心打磨,年已七旬的张靖宇终于如愿以偿,长篇小说《眷恋》成功付梓,与读者见面。
       这部40万字的反映转业官兵走下战场,开发农场的鸿篇巨制,几乎就是他和他的战友们亲身经历的真实写照。“小说从朝鲜战场写起,把火热的战斗生活犹如身临其境的描写出来,写得既激动人心,又倍感亲切。回国转业过程中人物的心理描写相当细腻,也相当成功。”(江上月:读张靖宇先生的长篇小说《眷恋》)。
       和丁玲的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成功地塑造、刻画了一批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一样,张靖宇的“小说的最大特点是作者以真诚而朴素的情感,把自己和战友们的亲身经历作为原型,艺术地塑造了一大批曾经是扛枪行军打仗的军人,后来响应党的号召脱下军装去屯垦戍边的群体形象”。(江上月:读张靖宇先生的长篇小说《眷恋》)。这些人物形象性格鲜明、有血有肉,敢爱敢恨、顶天立地。真实的再现了广大复转官兵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的豪迈情怀,和“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艰苦创业、无私奉献精神。
       2015年5月,说起自己的长篇小说《眷恋》,张靖宇发自肺腑的感谢丁玲当初的不吝赐教,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对丁玲的感激之情仍然让这位上甘岭老兵唏嘘不已。张靖宇说,虽然自己有一定的文学底子,但是还真没有写过长篇小说。我们看一部长篇小说很容易,但是一个作家写一部长篇很难,很复杂。而这方面丁玲给予他极大的帮助,从如何架构,人物如何安排,主题如何凝炼,语言如何驾驭,细之又细,为自己创作《眷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秦皇岛张靖宇那充满浓厚文化气息和黑土情怀的家中,他反复说,自己能完成这部长篇小说,和丁玲的言传身教密不可分,和丁玲身上那种坚定的信念和乐观的精神密不可分。
       深受丁玲文化的影响和熏陶,现为普阳农场组织部长的李国忠,多年来一直潜心研究电影剧本创作。他说,作为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对鲁迅、巴金、老舍、矛盾、丁玲等人的文学作品都曾经拜读过。自从到了普阳农场以后,知道了丁玲和普阳人这种水乳交融的感情,他更是对丁玲的作品进行了反复研读,尤其是丁玲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他更是阅读了三、四遍,反复揣摩,认真研读,细心体会,吮吸营养,让他获益匪浅,也为他创作电影剧本夯实了坚实的根基。
      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多年的努力和付出,2011年,李国忠创作的电影剧本《洗礼》,终于在《电影文学》剧本上发表。值得骄傲的是,李国忠是黑龙江垦区第一个在《电影文学》剧本上发表作品的人。不仅如此,他创作的电影剧本《尊严》获得了国家广电总局的批准许可,现正在积极寻求合作人,不久即可搬上银屏。
      惜人已去,垂馨千祀;青山长在,其心永驻。丁玲虽然在汤原农场只工作和生活了6年,但是丁玲和北大荒人,和普阳人的感情却是长久的;丁玲文学、文化对普阳人、对北大荒人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丁玲,北大荒人永远怀念你,普阳人永远怀念您。

 
    (仇忠石系普阳农场原党委书记,孙东系普阳农场党委宣传部部长、中国丁玲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