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魂

                                                                      徐虹雨

每到春天，湖南常德石门南北镇薛家村的剪刀峡、六塔山等地。红色的映山红，一簇簇、一片片，怒放山谷，交相辉映，如火，如血。

人们说，那是“红军魂”。

红军魂，这是大山深处一道奇特的血色风景。60多年来，一直烙刻在青山之间……

                                                                           一

薛家村，海拔1200多米，村里溪多、沟多、山塘多，素有“九分山，半分水，半分田”之称。这片贫瘠的土壤，曾是一片红色沃土。

村家村的六塔山上，有一片烈士陵。一块块无名碑静静地树立着。无名碑旁，油茶成林，绿绿葱葱，陪伴着一缕缕红军魂。

一块硕大的石碑上，书写着鲜红的六个大字——祖国不会忘记。

祖国不会忘记！

80多年的那段悲壮历史，已经深深地刻写在青山间。

1930年5月，乘贺龙领导的红四军主力实施东征、暂时离开湘鄂边之际，当地白匪头子陈金次、陈孝道和刘昆山，率领数百人，偷袭泥沙苏维埃区政府。当时在泥沙古镇（今壶瓶山镇）执行任务的清官渡农会主席彭金堂与敌人展开激战，不幸负伤被俘。残忍的敌人，用铁丝穿过彭金堂的手掌，押往罗坪乡长梯隘一带。

那时，贺龙率领的红四军主力转移东征后，在“贺家台”根据地一带，只留下由唐占益带领的约一个混编营的留守红军。得知农会主席彭金堂被捕，一支由红军骨干武装起来的游击队，负责执行营救任务。

当他们赶往长梯隘，彭金堂早已遇难，遗体被悬吊在操场旁一棵大树上示众。

双方在长梯隘一带展开激战。

敌人集中火力，疯狂地逼向红军。敌众我寡，红军只能且战且退，被逼上剪刀峡绝境。

弹尽粮绝。队长打完最后一颗子弹，悲壮地下达最后一道命令：“同志们，不想当俘虏的，就跟我一起找贺师长去吧！”说完，便纵身一跃。

“共产党万岁，找贺师长去！”此时，剩下的红军见状，高呼着，纷纷从剪刀峡顶纵身跃下。

1931年春，当地人发现，在原本光洁透亮的剪刀峡崖壁中心凸起处，比往年多出了一团怒放如火的映山红，连同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交相辉映，形成了一道奇特的血色风景。有人说，那是“红军魂”。

                                                                           二

红军魂，如花静悄悄地怒放在剪刀峡。80多年后，红军魂才终于得以安顿。

带他们回家的，是一名退伍军人，他叫王新法，河北人。

听着红色革命故事长大的王新法，走上了一条红色的路——参军入伍。

1969年12月，他来到原兰州军区某部工程兵173团司令部警通排，不久成为一名测绘兵。1973年初，他凭借着“神枪手”的美誉，代表十九军参加兰州军区军事比赛，与队友们勇夺射击团体第一名。当年12月，他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1982年，他转业到石家庄市公安局。

退休后，他前往贵州、湖南等地，寻找贫困村，志愿扶贫。2013年7月，他来到薛家村，第一次听到68名红军英勇跳崖的故事，震撼不已。当得知跳崖的红军烈士至今都没有“回家”，而是草草掩埋在无名无碑的乱坟岗，他流下了泪水。

他决定留下来，并成为薛家村的“名誉村长”。

在薛家村，他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接英雄回家。

他拿出全部积蓄，在六塔山修建“山河圆”烈士陵园。村支两委和乡亲们积极响应，男人们上山开荒树碑，妇女们在家绣制覆棺的五星红旗。

漆匠们加入进来，为小棺木图上土家人自制的山漆。

石匠们主动请缨，雕刻青石墓碑。

85岁的刘伏元老人多年没有拿针线，视力大不如从前，她坚持加入到手缝红旗的队伍，一针一线连起历史的风云，一针一线编织对英雄的崇敬。

缝制红旗的一捆捆红绸布、一捆捆黄绸布、一卷卷红丝线，将薛家村全村人的心都紧紧地聚在一起。

请烈士们回家，王新法不忍用锄头区刨挖土壤，而是用双手，尽可能轻地将遗骨捧出，再轻轻地用手抠去泥土，清理干净后，再用绸布包好，一一抱着回来，放入村民自制的小棺木中。

“共和国的丰碑上，怎么能没有他们？他们用血给我们所有，我们回报他们一座宫殿也不为过啊！而我们所做的，还只有六塔山，只有六塔山上的一片油茶林……”回途中，王新法忍不住哭着说。

当晚，白天还阳光普照的薛家村，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2014年3月31日清晨，六塔山上，覆盖着五星红旗的68名跳崖烈士遗骸终于得以安葬。

除了“张大壮”“徐老幺”，更多的人，史册里没有留下他们的容颜，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王新法只得请人在碑石上刻着：无名。

在接英烈回家的仪式上，王新法饱含泪水，深情地说：“我要修建这座烈士陵园，是因为我们不能忘记这些先烈。长眠在这里的红军烈士，这也是我坚守薛家村扶贫的精神支柱，也是乡亲们拔掉穷根、过上好日子的精神寄托！”

六塔山，不仅是薛家村的地理最高峰，也成了王新法心中的精神最高峰。

六塔山剑指青天，北边1000米，是贺家台，在那里，贺龙元帅建立了石门县第一个苏维埃组织；向东，是贺龙堂弟、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第一师师长贺锦斋壮烈牺牲的地方；向南1000米，便是万丈峭壁的剪刀峡，68名红军烈士英勇跳崖的地方。

红军魂，成了王新法改变薛家村落后面貌的强大精神动力。白天，他翻山越岭，深入调研。晚上，他点亮不眠夜灯，绘制薛家村的规划蓝图：围绕老区人民的斗争史，开发红色旅游线路；围绕薛家村的山清水秀的风景，开发绿色景观；围绕原汁原味的土家生活画卷，做好本色文章。

薛家村要开发，可是，有限的土地被如星星搬四处分布的坟冢分割得支离破碎。修路架桥，会占私人的墓冢；开发茶园，也避不开私人的坟地。死人侵占了活人的地。王新法在薛家村建起“万古流芳园”，倡导薛家村人集中安葬，并倡导村民对原有的坟冢进行迁坟。

89岁的抗战老兵龚万能弥留之际，要来纸笔，留下遗言：死后上六塔山，多留一块地给薛家后代，并在遗言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王新法向老人敬了一个长长的军礼，含着泪说：“龚老，谢谢您带了个好头。我，王新法，郑重向您保证，一定把薛家村建设好！您就安心。”

开发薛家河旅游项目，需要迁坟，5位村民二话没说，签字同意。

2014年11月30日，薛家村祖坟集中安葬大行动正式启动。

一辆辆三轮车，装着小棺木，奔向六塔山。

短短19天里，村民们将71座祖坟迁上六塔山。

迁走一座坟，让出一块地。湖南五行缘农业科技有限公司从长沙移至石门。

贫困曾像魔咒一样困扰着薛家村，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路不通。

薛家村海拔1200多米，山高、路陡。其实并没有路，世世代代的山里人，靠砍刀在大山里砍出一条条路，靠骡马在山壁上踩出一条条路。

王新法决定在大山里开出一条致富路，击碎这千百年来困扰大山的贫困枷锁。

下河公路修建进入最困难的时期，沿线到处是悬崖峭壁，有上万方岩石需要打钻爆破，危险重重。

王新法说：“这件事，我先上。村干部、村里的党员先上，我坚信，乡亲们会跟着上！”

2014年10月的一天，王新法召集村民开会。他摊开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生死状：“为给我及家人生活、生存找一条出路，为让我们的子孙走出大山，我自愿参加‘与民共富军人团队’进行的开山、修路、架桥工程，如出现不测，绝不给他人添责，特立此嘱。”

“从我开始！”

在生死状上，他写下：“与民共富军人团队”队员、共产党员王新法，并在名字上按上红手印。

生死状上，村民们签名，并按下红手印。

共产党员曾德平。

共产党员贺文清。

村民鲁贺成接过笔。村民唐弟育将笔又接了过去。村民田凤兰签上名。村民曾德凤按下红手印……

17个鲜红手印，17份血色承诺！

这份红，与薛家村映山红的红是一样的红，与红军魂的红，是一样的红！

整个下河公路，村民投入义务工3000多个，薛家村附近的村民也来帮工，他们要一起，向贫困的魔咒宣战！

薛家村的村民们空前地团结起来，他们跟着王新法，一起干！他们一起，拓宽村道10多公里，修建山道5公里，把通组道路修到了30多户村民的家门口；他们一起加固河道，架起了6座桥梁；他们一起爬山越岭，铺设管道引来山泉水，修建蓄水池，解决了6组20余户人家的安全饮水问题，同步解决了100多亩茶园的灌溉问题……

“薛家村就是我的家。我百年后，哪儿也不去，就把我葬在六塔山，让我陪着那些红军烈士。”王新法曾对家人交代。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

生态茶园的春茶还来不及采摘，王新法还来不及品尝一口，他便匆匆倒下。

2017年2月23下午3时许，王新法在查看关沙田河道、第6次动手修改桥梁图纸时，突发心梗……

王新法的遗体从石门县城运回薛家村，沿途130公里，各乡的村民们在路边自发摆放花圈横幅。

皂市、磨市、所街……10个乡镇，100多个村庄，村民们站在路边，送王新法——回家！

家，就在六塔山上的山河圆。

薛家村村民、73岁的王永传老人献出自己的棺木。

50多岁的村民田玉兰，曾为68名跳崖的红军烈士绣过红旗，她又连夜绣了一面，为王新法。

高山上，映山红一簇簇、一片片，怒放在六塔山谷。村民们说，这些花是为他们的“名誉村长”王新法开的。

“你站在乡亲们的中间，把他们多年的梦想画成圆，还没洗去一身奔波的风尘，就化作了山河圆的伟岸。乡亲们把你围在中间，是因为你有火一样的温暖，千里扶贫献出自己的所有，等到花开你却独自飘远……”由当地人创作的歌曲《你别走》，如杜鹃泣血，一声一声，呼唤王新法回来……

                                                                          三

“感觉他并没有走，还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木匠兄弟简发成说。

简发成是一个木匠，王新法便亲切地叫他“木匠兄弟”。王新法曾在他家一楼一间房子借住七个多月，坚决要交房租，简发成执意不要。

2017年2月23日，王新法在简发成家突然晕倒，没有再醒来。

王新法去世后，简发成将那间房子原样保存。衣服挂在架子上，书本摆在桌子上，运动器材堆在墙角边。隔一段时间，简发成还将王新法生前留下的衣物清洗一遍，然后又原样放回。

简发成时常在那间房间里坐坐，抽支烟，和王新法默默说会儿心里话，耳边时常响起王新法曾多次对他、对村民们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全村人的心，因为王新法而紧紧凝在一起。王新法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依然还在。

2017年3月11日傍晚，木匠简发成接到村民杨来传打来求援电话。

“我的老母离开家，已经有一天了，还没有回来。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杨来传焦急不已，请求简发成出个主意。

“你先不急，我们帮你想办法。”简发成安慰杨来传，自己却急了起来。简发成知道杨来传的母亲、孟老太太神志不清多年，一天未归非常危险，而且现在天还下着雨，山里的气温低，每耽搁一分钟，老太太的危险就大一分。

全体村民进行拉网式搜寻。

当夜，大家打着手电，杵着竹棍沿山寻找，通宵未果。

12日凌晨，村委会又通过广播，发动所有村民进山搜救，务必要找回老人！

“这是老人家平时用的手提壶壶盖！”在梅茨坪的山道边，搜寻了一天一夜未果的村民终于发现了线索。

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搜寻，下午4点多，在一片湿漉漉的原始丛林中，终于发现了全身湿淋淋、躺在地上呻吟的孟老太。

村民们顾不上疲劳，赶紧轮流将老人背下山，紧急送往当地卫生院抢救。

直到老人脱离生命危险，他们才陆续回家休息。

“村民们像自己母亲走失一样焦虑和担忧。村民们说，正是‘名誉村长’王新法生前的无私帮扶，才有了薛家村的今天，要是‘名誉村长’在世的话，遇见这样的事一定会冲在最前面。我们要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简发成说。

当年，王新法在剪刀峡谷，寻找红军魂，将一个村子的红色基因唤醒。

如今，这份红色基因，成了全村人的精神支撑。

“王新法走了，我们的心不能散，应该更团结在一起！”简发成说。

薛家村九分山，半分水，半分田，山林面积大，距离县城远，远水救不了近火。2017年10月，石门消防决定在薛家村设立一个微型消防站。

消防站需要在当地招募、培训一批灭火志愿者。简发成积极报名。

他背着背篓进村入户，将消防知识送进家门。

在薛家村，学习王新法精神的积极分子、王新法生前组建的“与民共富军人团队”成员等30多人都成了志愿消防队员。

孙昌龙戴着王新法生前奖励给他的那顶迷彩帽报名加入微型消防站。村里只有积极为老百姓做贡献的人，才有这样一顶荣誉帽。

王新法带领村里修路搭桥时，孙昌龙曾出义务工近70个。村级公路要从他家茶山穿过，王新法要给赔偿，孙昌龙拒绝了。修建红军烈士陵园“山河园”，防止挖机施工破坏生态，王新法请孙昌龙监工。孙昌龙起早贪黑忙了十多天，王新法要给工钱，孙昌龙坚决不要。

“王大哥去世后，他打着赤膊搬大石头搭桥的形象还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他一个外乡人，都为我们做那么多，我们薛家村人就更有责任加油干。”孙昌龙说。

志愿消防队是薛家村的“119”，还是村民随喊随到的“110”。2019年1月4日，薛家村迎来冰雪天气，因修路而裸露在外的自来水软管被冻住，薛家村6组、7组100多人饮水受到影响。接到电话，孙昌龙和两位消防员冒着风雪，拿着竹竿一点点地将水管里的冰敲碎。经过9个小时抢修，水管里的水终于流动起来。

“王大哥为我家做了很多好事，来不及好好感谢，他就离开了。接替他帮助更多的人，这应该是王大哥最希望看到的。”村民金兴桥说。

2013年年底，金兴桥车祸受伤。正在薛家村走访调研的王新法前去看望，送去200元慰问金。临走时，王新法说：“我打算来这里扎根，我们一起改变这里的面貌。”

金兴桥家门前有一条50多米长的烂泥路。几个月后，王新法出钱出工，将这条烂泥路铺上水泥。

金兴桥家有几亩山，王新法带领他用科学的法子发展生态有机茶。2015年，金兴桥脱贫。2016年，金兴桥成了村里的护林员，每年还有一万元补助。2016年，他家迁出了下河滩，搬进了村部集中安置点的二层吊脚楼，并利用土家风情的居住优势，办起民宿小客栈，金兴桥的母亲被安排在村部食堂做饭。2017年，他成为志愿消防员。

“我曾骑摩托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沟里，王新法大哥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掉沟兄弟’。咱‘掉沟兄弟’不能掉队，也要向王新法大哥学习，多为村里做点事！”金兴桥说。

王新法替薛家村找到了一个村子的信仰。这股力量，无形，但坚定。它如一根绳，将薛家村的村民紧紧地团聚在一起，也将一个个在外乡打工的年轻人拉来薛家村。

薛家村，曾一度成为一个空心村。村子里，80%以上的年轻人都在外打工，不少房子空落落地站立着。

年轻人走了，村子老了。长大的孩子，又不断地离开村子。

2014年，张言丽从邻村潘坪嫁到薛家村。婚后，夫妻两人外出打工，月收入万元。

2014年底，她和丈夫回乡过年，王新法将返乡的薛家村年轻人召集在一起开会，鼓励他们多为家乡做贡献。

那时，张言丽与丈夫是组合家庭，与孩子涛涛关系不融洽，5岁的儿子不认她当妈。王新法知道后，对张言丽说：“你把孩子交给我吧，我来教教他。”

王新法将涛涛带入“留守儿童之家”，经常与他谈心，并引导涛涛参与“我看是非我看美”社会调查，关注薛家村的新人新事与不良之风，鼓励他用照片和文字记录下来。慢慢地，涛涛改变了，主动喊张言丽“妈妈”，并帮助她做家务。

一年的母亲节，涛涛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自己的亲生妈妈，一封写给张言丽。在信里，涛涛写着：“亲爱的妈妈，您好！您是我亲妈的接班人，虽然我不是您生的，但是您待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

看着这封信，张言丽忍不住流下眼泪。

孩子的改变给了张言丽很大的震撼：“在退伍军人王新法的身上，我们大人看见了信仰的力量，我们的孩子看见了学习的榜样。”

张言丽忘不了2014年春节王新法召集他们开会时说的那番话：“我们是薛家村的人，走得再远，根都在这里。把薛家村建设好了，你们的孩子才会更加有出路啊。”

在王新法的心里，他最牵挂的就是薛家村的明天。薛家村的孩子，不就是薛家村最好的明天吗？

张言丽夫妻俩决定回薛家村创业，不让涛涛再成为留守儿童。她找到薛家村村支两委，主动要求参与王新法党性教育基地的相关工作。不久，她成为王新法纪念馆讲解员。

“这是他的生活室，大家进这个屋子可以发现，到处都是漏风的地方。请看这扇门，它是用数块木板拼起来，木板与木板之间有很多缝，一到冬天，寒冷的风会从每条门缝里钻进来。王新法就用胶带贴住这些门缝。山里的冬天十分冷，这是入冬后他晚上睡觉时戴着的耳套。再让我们看看墙壁上挂着的洗漱用品挂放盒，这里王新法自制的挂放盒，用废弃的牙膏盒子制作而成。他一天只吃两顿饭，大多是馒头就着咸菜，过得就像个苦行僧……”张言丽动情地讲述。

一次次讲述王新法的故事，一次次接触他曾经用过的物件，张言丽感到，选择归来，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大转折点。

2019年3月，张言丽加入“王新法民兵突击排”，成了一名女子民兵。

2020年，张言丽通过自学考试，被湖南农大大专班旅游专业录取。

“68名红军烈士英勇跳崖的红色故事，将王新法留在了薛家村；王新法不远千里义务扶贫付出生命的故事，将我们越来越多的薛家村年轻人留了下来。我想，最好的怀念方式，就是我们释放出各自的内生动力，为薛家村的幸福生活添砖加瓦！”张言丽说。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了回归。

覃正勇在广东经营公司，王新法去世后，他转让公司，回到薛家村，开办与民共富生态农庄，并为老百姓的土特产品网络带货。

村民田祥雄18岁便南下深圳打工，多年来后辗转温州、武汉等城市，做过手表修理工、插线板生产员等。2015年，他回到薛家村看望父母。王新法问他：“你们年轻人都不回自己家乡来发展，村里都是一些孤寡老人，什么时候能摆脱穷根？你们年轻人应该是自己的家乡自己建。”2016年5月，田祥雄选择回家创业，帮助薛家村的土特产品打开销路。

如今，有20多名年轻人回到生养他们的地方。一股无形但强大的力量，将一颗颗心紧紧地拴在一起。

唐代韩愈曾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王新法，追寻68名红军烈士的英雄魂，扎根深山，他是千里扶贫、献身湘土的燕赵义士。

无论是剪刀峡的红军魂，还是燕赵义士的英雄气，都凝聚成为整个村子无形却坚定的力量！

这股力量，推山开路，垦荒植绿。

1600多亩生态茶园绿绿葱葱，“名誉村长”有机茶走出大山；“新法隧道”与峡河道路，将下河片与村中心连成一片……

山村正在悄然巨变！2018年，贫困的魔咒终于解除，薛家村正式脱贫摘帽，成了湖南省少数民族特色村镇、湖南省文化和旅游扶贫示范村，并入选第一批湖南省乡村旅游重点村名录、国家级森林乡村名录。

村民的年收入大幅增长，从2014年的4000元提高到2020年的10000元。曾是建档立卡贫困户的村民彭礼杰，承包茶园、开办民宿，年收入从2014年的一万元左右，增长到如今的12万多元。2020年，他还买了崭新的私家小汽车。

“住新房、开新车，以前，这些我想都不敢想。是王大哥给了我们敢想的勇气，更给了我们敢干的力量！”

祖辈跨越千年，终于跨越贫困。高山之上的薛家村，正铆足了劲，积蓄生长的能量，向着村民们曾想都不敢想象的美好未来——进发！

薛家村人相信，六塔山上的68名红军烈士，还有扶贫楷模王新法，他们都看见了整个村子的变化。

看——那满山盛开的映山红，不仅仅是红军魂，还是他们欣慰的微笑……

徐虹雨，常德市委宣传部工作人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报告文学《军歌嘹亮》《大山里的小黑板》《血疑》《春天的脚步深深浅浅》、常德文化寻根散文集《名城之恋》。作品曾被评为湖南省优秀社科普及读物，获得常德市原创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