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玛娜河

□仲 彦

说老实话，从事土家族民族文化和旅游研究工作这么多年来，对于玛娜河，到目前为止，在我心目中还仅仅只是流落在湘西众多山地中一个地域或是风景区的概念。对于玛娜河流布状况、区域特点，对于玛娜河的迷人景色、人文内涵、价值特色特别是能够在永顺县众多旅游景区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我一直没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脉络和想法，我也从来没有去认真思考过它的功能定位。这一切不是因为我对这条蜿蜒逶迤碧绿如洗温凉如玉穿行于独特喀斯特地貌中盈盈的嶙峋怪石和神秘溶洞之中的小河没有任何印象，也不是完全不清楚缭绕在巫楚湘西广袤地理与众多河流中的水色天光和涌流方向，也不是完全不清楚附着在玛娜河两岸独特的土家文化特别是土司文化之中的价值内涵，更不是不清楚她的美丽、雄奇、苍茫和其中的观赏、游乐和探险特征，因为虽然我除了从县里广大摄影爱好者和户外探险者以及当地党委政府给我提供的摄影照片和相关简介中基本上弄清楚了玛娜河的独特风景和地理特征，但由于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对玛娜河全境进行过全方位的实地考察，所以尽管我对这条河流还是有一个大致轮廓和基本概念，哪怕我对这块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地理构造、人文特征和民族心理如此了解，但因为没有深入实地，也就一直不敢妄加推测和胡乱评判。

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完全清楚玛娜河在众多户外探险人士及摄影爱好者心中的神圣地位，完全清楚这条脉脉流淌的文化长河历史长河民族长河在永顺县广大旅游文化策划者特别是广大文人士子心中包含的全部意义，之所以这样说，源于我虽然把老司城、猛洞河漂流、芙蓉镇、小溪、不二门、双凤村等永顺县境内所有旅游景点实地考察了无数次，也对这些景点的地理条件、游玩特点特别是文化附着进行过针对性地景点设计和宣传推介，除了编撰过这些景点的很多策划设计、旅游文案和景点解说词，除了在这些景点通过举办各种大型小型的文化旅游促销活动进行过多次宣传推介之外，三十多年来，我甚至还为这些星罗棋布广泛散布于古老溪州大地上的众多景点写过很多小说、散文和诗歌，拍摄过很多照片，这些凝结了我全部心血的文字和图片，是我一生美好而又疼痛的记忆，更是我热爱人类热爱自己民族热爱家乡的真实写照和希望脚下这片土地能够插上腾飞翅膀在泱泱楚地上众多景点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的善良愿望。作为土家族诞生地特有的地理环境、文化土壤和民族性格培养出来的生命个体，用自己独特的文学语言系统，全面性、系统性地表达湘西土家族地区神话传说、山水自然风光、生活环境、宗教习俗、文化源流、语言特点、服饰内容、建筑方式、婚姻内容等中国土家族的民族繁衍、生产生活和文明传袭的方式及特点，表达土家民族的天体论、宇宙观和美学价值，一直是我努力追求和全力表达的重点。长期以来，我对脚下这片土地和依附于这片土地之上的土家文明地探索和歌颂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和经常性地探索，我总是会被这些奇特神秘绚烂纷繁的景点和土家文明蜃出的瑰丽场景以及极具土家民族气息的特色文明弄得热泪盈眶。我一直试图通过对土家民族心理地解读和文化现象地研究，去感悟那些深深刻在自己灵魂深处和骨头缝里的山水与民族，然后通过在自己心灵天空刻写的灵魂、信念、歌唱和秘密来传递自己和民族的身份信息。我同时一直试图让自己的作品选材广泛、立意新颖、布局巧妙、情感真挚，既有本人的诗学和美学探求，又有本人的宇宙学、人类学和民族学研究心得，让人读来能够唯美感人，充满异质文明特征，散发出独特的民族光芒和自己独到的哲学思考。这些呕心沥血的文字分别发表在《民族文学》《鸭绿江》《湖南文学》《江河文学》等知名刊物，我不知道这是否能够证明我对这些旅游景点和土家民族文化的推介特别是我的这些文学创作和忘我付出已经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仍然一直固执地在为脚下这片热土和这片热土上勤劳勇敢的人民进行着殚精竭虑地讴歌和描述。

虽然没有对玛娜河这条河流和散布其中的景点进行过全方位地实地考察，但并不说明我没有去过玛娜河。

印象中玛娜河我还是去过一次的。那就是我带领本县诗词书画协会十几个老先生们去过一次。但由于他们大多六七十岁，年龄普遍偏大，且行动不是十分敏捷，我只能象征性地带他们去车辆能够开到的地方，而且到了玛娜河之后，我也只能象征性地去过其中一个比较容易涉足的景点。

地名就叫玛娜河水库。和湘西大山深处脉脉涌动的所有河流一样，一般的河流到了具体河段就没有了具体名字，依然只能是按照土家人民取地名时约定俗成的习惯，这地方本来当初没有名字，后来不知道是谁依据当地一个突出一点的山名、地名、地方风物的名字或者建筑名称甚至一个石头的名字第一次喊出了那个名字，接下来就会有第一个人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喊出这个名字，慢慢地喊这个名字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这个地方从此便约定俗成地喊成了现在的这个名字。因为我们车辆能开到的地方有一座水库，水库边高高河岸上有两栋水库员工的住房，一条简易公路因势就简修到了那里，现在我姑且也按照这个名字一直喊下去，直到把这个地段的河流从此喊成一个固定的名称。

尽管群山绵延山峰林立，但湘西沧桑大山深处还是会有一些平地的。是喀斯特地貌中典型的高山之中一处小小台地的那种平地。山上古树巃嵸，峰峦嵯峨瑰玮。我记得那时候是六月间，太阳很大，阳光很毒，但钻进了深山老林，只要这些深山老林没有被人类修剪整理过或人为干预过的话，里面一点也会不觉得燥热，相反由于四周山风阵阵，树冠宽大状若华盖，树影在山风拂动之下不停变幻着各色图案，头顶上松针、柏枝以及其他各种树叶簌簌落下，浑身感觉凉爽宜人，不禁让人挪不动脚步，只想从此久久地与这地方长长厮守，有几位年纪更大一点的老先生甚至都有点不愿继续前行了。没办法，由于当时湘西州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湘西最美景点的评选活动，按照当时评选组委会的要求，每个景点除了要有景点介绍、摄影图片和相应歌曲之外，还必须有相应的诗词楹联，由于当时永顺县其他几个景点已经十分成熟，各个景点的情况介绍、摄影作品征集、创作的歌曲已经十分丰富，特别是经过永顺县广大士子文人长期打造，各景点送上来的诗词楹联作品大气宏阔而且极富魅力，但由于玛娜河景点当时还处于初创阶段，除了一些摄影发烧友和广大户外探险者能够提供精美神秘的照片和当地党委政府提供的景点介绍之外，相关的景点权威推介作品、诗词楹联和音乐作品寥寥无几，其中的功能定位价值取向景点建设还不十分完善，特别是交通条件制约十分严重，景点几乎没有任何线路设计、游步道建设和景点命名以及导引解说，全部都是广大摄影发烧友和户外探险爱好者走踏出来的一条条粗浅线路。虽然当时我正在参加举全县之力进行轰轰烈烈的老司城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工作，但为了完成州里交代的任务，我不得不招呼他们继续前行。

十几个人就这样顶着头顶毒辣辣的太阳，蹒跚走过水库员工宿舍的坪坝，缓慢穿过郁郁葱葱的林木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嶙峋石头，沿着修水库时修出的水泥路面，跟随一级级台阶慢慢地往下走去。

那时正久旱无雨。那天同样有一个炽热无比的大太阳挂在无云的天空中，不管走到哪儿，都感觉热，好像在无形中有个巨大的凸透镜把焦点对着每个人照射似的，白晃晃的水泥路面就像是这面巨大的镜子，在对着每个人的全身进行强烈地烘烤的同时，那些亮晃晃的光点又强烈地刺激着人的眼睛，让人在感到浑身燥热的同时，睁开的眼睛感到又酸又胀又痛，等到好不容易发现路边有一棵树而要去树荫下站一会儿时，滚滚的热浪却从地面透上来，头顶上由于没有树冠，人就像站在蒸笼里，就连呼呼吹过来的山风在此时也是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当我们就要下到水库时，我们开始看见了路两旁的水渠里有一股强劲的大水在里面轰轰隆隆地流淌着，它们有的从路面跨过然后往下流去，有的从渠道转入路边的涵管，叮叮咚咚和轰轰隆隆交织奏响的音乐声，把人一下子带进了水的意境里，有些水在渠道转向涵管时陆陆续续地漏了出来，在宽阔的斜坡的水泥地面形成像布匹一样铺向四面八方的水练，这些清亮洁白的水练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像是撒了一把把碎银……顾不上那些老先生，见到溢出来的流水，我一个人从人群中突出来，径直把脚往水里面踩去，欢快的水流撞击着我的双脚，凉酥酥的，舒适极了！我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踩着水，一路的舒适伴随着我。太阳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威力，同水，同同行的同伴一样柔和多了，这种柔情真的似水真的能让人放下内心的狂躁么？

路愈往下走，路面的流水也就愈来愈多，我的身心也愈来愈舒适。水流先是脉脉的，丝丝缕缕的，渐渐地成了薄薄的一层，像是在路上蒙上了一层白白的薄膜。渐渐地，从路边各种林木或怪石之间的罅隙里、从路边蜿蜒缭绕的水沟里、从各种钢管的接口处、从沟渠与涵管的转换处涌出来的流水越来越多，水，锃亮锃亮的，不断地向前流淌着，在从路这边的一个大坎到那边的一个大坎时，有时会架着一个用木头挖空后的简易木糟，它们用几根小树杈支撑着，许是太久了的缘故吧，木头被水浸得有点肿肿的胀胀的，又被岁月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炭黑色，水滴附在木糟底部摇摇欲坠，有的直接掉下来，砸在地上嗒嗒嗒地直响，有的偶尔掉进了脖子里面，我们的脖子就会“徒”地凉快了一下，不一会儿，却又变成热气挥发掉了。木槽旁边，放着根钢管，但只流进去了一小部分水，其余的，从坎上被分流了出来，扯成一支水柱，水哗哗哗地响着。有几个年龄稍小的老先生，看到我这样，不顾年事已高，也像孩童一样高兴地跑到那儿，都低下头，任水恣肆地淋，任水柱钻进头发里，任水珠跳进脖子里，任水流在脸上细细地溅淌，我们一点都没在乎会被水淋得湿透，我们只是一味地咧着嘴，笑着跳着……

淋够了，也洗却了一路的疲劳和炎热，我们继续往下走去。走至一转弯处，沟尽，一根巨大的涵管从坡度约为四十度的山崖上直冲下来，到山脚时，因为有玛娜河，渠道便拱成了一座不长的券顶，券顶上架着一座小石桥，小石桥边上的渠道便由我们立身处折行向左，然后钻进我们目力所及的那一片小树林里不见了，但就在往树林转折的那个地方，有一股较粗较大较猛的水流在坡势所形成的压强下变成一根很高的水柱，在水柱的顶端，旋成一朵硕大的水花后掉下来，溅进水沟里。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如太阳的色彩一样绚丽多姿。

不知不觉，我们终于下完几百级台阶后，就到了水库上游的那段玛娜河了。

夹岸高山环峙之下，一条幽深的峡谷，像是把地表撕开了一道宽窄不一错落交织的裂缝，这裂缝里有从地球深处涌流出来的岩浆在岁月洗劫中凝成的无数巨大的或圆或方或奇形怪状的石头，有轻抚这些石头的脉脉流水，有水草或不知名的野花杂树点缀其中，一切像一座放大的天然盆景，像从来没被人涉足过从来没被世界打扰过的方外之地，它们仿佛在地球诞生后就这样一直被摆放在这里，说不出的清幽和神秘。水清且净，且碧绿如洗，倒映着头顶狭长的湛蓝的天空，倒映着两岸的悬崖和崖壁间胡乱堆砌的巨石，倒映着从这些巨石淤积的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花草树木，它们和清冽的卵石一起在水里编织成一幅幅风景的画图，图层内外，到处有游鱼在水底自在游弋，有纷纭水波在里面荡漾游离，这一切仿佛一下子把人带入了一个没有纷扰没有烦恼的世界里。

河流是没有经过任何开发我还可以把它叫作没被任何凡尘俗世打扰过的处女地的那种河流，当然，任凭各位老先生学富五车饱读诗书，我们却仍然喊不出它的任何名字。只见两岸怪石群立，古木郁然，各种杂花奇草和老藤虬树掩映之下，一脉脉恣肆溅淌的白花花的瀑布沿着呈鱼鳞或蜂窝状的嶙峋怪石轻柔地涌流而下，仿佛一条条游鱼正沿着粼粼流水摇头摆尾挣扎着不停上溯，腾起的水花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溅起一蓬蓬清亮迷蒙的水雾，有些水雾会架起一道道细细的肉眼可以轻易分辨的彩虹，一切都是那么神秘幽静，意趣盎然，仿佛让人一下子就置身于与世隔绝的远古蛮荒之中。时间已经静止不动，而空间却在内心无限扩张，让人想起地球刚刚进入动植物世界时那种苍凉神秘的情境，已经不能简单地用世外桃源和清泉世上流等意境来形容这里与世无争的美丽与纯净了，只会让人想起人属地球之前地球存在的本来面目。任凭心中的精灵久久地沉浸在浩渺空灵和荒无人迹的天地之间，心脏的跳动与天地的脉搏一起随着眼前的景物忘情舞动，那些凉风吹拂的声音、枯枝衰叶簌簌落下的声音、不知名鸟雀幽幽鸣响的声音，则是心灵跳舞时响在身边的天籁般的音乐，而那些淙淙流淌的水声，则是为这些音乐的合奏加上一个幽幽回荡的主旋律，让人沉浸在这天地的大音里久久无法自拔。

同行的老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下子焕发了青春和活力，全都变得欢呼雀跃起来。他们纷纷走下玛娜河，或者选择一处滩涂，或者选择一篷水草，或者干脆倚定一棵大树，或者涉过漾漾流水找到一处可以站人的巨大石头摆着各种姿势让同行的人不停拍照，做着这些的时候让人看不出他们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者，他们已经恍若一群稚气未脱的孩童，但大多数人要么两眼抬头向天瞧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要么用深邃的目光仰视着两岸的高山古木和嵯峨巨石，要么两眼逡巡着到处去搜寻自己心仪的目标好让自己此时的所想所感寻找到感情抒发的突破口。我知道，这群矢志不渝一直热爱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老人，一生都在皓首穷经地研究着古典诗词的韵律和平仄，研究着怎样让中国的古老文字通过自己的不竭努力在现代生活里重新焕发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而眼前这些苍凉的大山、隽永的碧水、到处都荡漾着画面和意境充满着美感和诗意的神奇的玛娜河，正是他们绵延不绝的文化母本和抒发心中澎湃激情的最佳载体。我知道，此时无数的灵感和激情正一次次地冲击他们热血沸腾的胸腔，他们的心中像这些不息流淌的一河碧水那样正荡漾着滔滔不绝的诗情——高天厚地之间，与世隔绝的玛娜河深处，像那些雄奇的大山一样，他们的心中正高高耸立着本民族向往自然、渴求创造、寻找集体超越的文化造型——在云贵高原的脉动上，这远古急剧动荡的造山运动扭成的苍凉山水，和她承载着的民族千辛万苦繁衍生息的子民一起，此时正在他们的心中慷慨激昂地歌着舞着，可歌可泣地动情簇拥着，热烈缠绵地抒情着……而我则无暇欣赏眼前这些绝美的山水，除了静静地站在我选定的一汪清水中突起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之上，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去想，我也不敢去想，我所要做的只能是围绕他们和他们的周遭四处张望着，一次次认真仔细地清点着他们一个个伛偻的背影，同时时刻招呼着这些返老还童的老人往这边走或是往那边过去，呼唤着他们叫他们务必小心，时刻担心他们在过河时、在蹚过山石时甚至在抓定一棵小树时会突然摔跤甚至会突然跌倒，但他们却仍然只是一边礼貌性地回应着我的呼唤，一边继续不管不顾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或者绕过一处处障碍物，或者脱去鞋子赤足走过一个个水域、走过一处处石头或是那些水生的小树林，他们有的甚至嚷嚷着要去上面的一处水潭洗澡，虽然被我阻止了，但明显可以看出他们跃跃欲试之中那些内心的不甘和不情愿。

依旧是在这沉寂了亿万年、隆起了亿万年、也风化融蚀了亿万年的沧桑大山深处，依旧是在气势磅礴的地壳大崛起、大创造的灵魂中央，此时我仍旧站在二十一世纪的太阳尽情涂染着的玛娜河的山水里，望着那些在苍凉清幽的山水里欢呼雀跃的耄耋老者，尽管我心中涌动着浩荡的诗情，涌动着连绵不绝的种种感悟，尽管我感到自己全身仿佛已经变得无比空灵变得神圣和虔诚，就像浩浩乾坤中昂然却立的那些山峰，就像河水一样纯净和澄明的这条玛娜河，但是我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沉默。沉默，像身边关于天地的颂辞，像河面纷纷开绽的灵感的水花。这些水花是从浩瀚远古不断演变的地质余脉中历经艰辛小心保存下来的，后来又在人属地球中默默无闻地开绽过，至今还在脉脉地尽情流淌，映照湘西苍茫的群山，映照着本民族顽强不屈百折不挠的真挚情感。千万年后这些水花流淌的姿势依旧璀璨而且十分迷人，现在依旧映照着这片幽悠纯净的山水，映照着欢呼雀跃的这些老人，映照着我盈盈流淌的洁白晶莹的热泪……

“走啊。”

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声，紧跟着又有人喊了一声，终于，他们似乎玩累了，又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写诗作赋的灵感源泉，认为现在必须要回去了，于是这些六七十岁的老人们便三三两两地从玛娜河这处河段的各个地方慢慢聚在了一起。我认真清点了一下人数，仔细查看了一下每个老人们身体状况，十分庆幸，除了每个人身上洋溢的快乐和满足，他们每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看来真的是我多疑了，他们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人生积累和生活体验，已经比我更加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比我更加懂得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全部意义，而我，除了用真诚去体验生命和文字的真诚、用文学创作去体验创作的痛苦和欢愉、用对民族铭心刻骨的情感体验去体验自己民族不屈地挣扎与奋斗、用自己生命的全部去体验生命的全部沧桑与激情之外，早就完全不知道作为生命个体必须要首先好好活着才能够有可能更好地去体验活在人世间的种种含义。

往水库返程走上去的路程，没想到他们竟然比下坡的时候还要轻松快捷，那些伛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竟然这么轻快。上坡的行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没有人要吃我给他们精心准备好的各种食物和药品，就在我给他们不停介绍玛娜河其他景点的过程中，我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停着车辆的水库员工宿舍那里。再次认真清点完他们的人数之后，我们顺利地坐上了返程的车辆。望着在车上兴高采烈地交谈着的这些老人，我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本来想继续给他们介绍玛娜河的发现过程、各个景点情况、旅游特点和玛娜河周围的民情风俗特别是附近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羊峰城和缭绕在羊峰城周遭通往张家界和古丈县的官道驿站的前世今生，但看到他们探讨交流时那种热烈欢快的场面，又担心他们累了，所以我也就决定不再给他们进行讲述。我只是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边回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各种景色，同时一边想怎么样继续开展下一步工作才能把永顺全县的各个景点归纳总结好，然后以更好的方式更高的标准把各个景点宣传推介出去，最后争取把这次最美湘西景点的评选工作做得更好更完美。

想到玛娜河还有音乐作品没有着落，我一边默默地看着车内的那些老先生，一边让自己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哪一位老先生突然说了一句按照目前我们这个年龄，不知道下一次来玛娜河要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不有机会再次来看玛娜河，说完，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句话让整个车厢里刚刚还滔滔不绝说着对玛娜河感悟的老人们一下子集体保持了沉默。看到这种情形，猛地，一首歌词就这么不经意地在我心中流了出来。

“多情在水中/浪漫在山里/山山水水来看你/美到极致人叹息/啊，神奇的玛娜河/天在这里静立/人来这里相聚/这种痴情久久不渝/这种怀念永难忘记//想你在心中/忘你在心底/一生一世念着你/情到深处不孤寂/啊，美丽的玛娜河/情在这里相逢/心在这里皈依/在天地间真情拥抱/在血脉里永远想你，想你……”

后来，我把这首歌的名称取为《总是想着你，神奇的玛娜河》，这首歌经过谱曲后，从此成为一直萦绕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旋律，也像玛娜河那样，成了我一生一世永难忘记的永世情缘……

（责任编辑：黄先锋）

作者简介：仲彦，土家族，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6期文学高级研讨班学员，鲁迅文学院第25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现为永顺县文联主席、《老司城》杂志主编。著有诗集10部，中篇小说集1部，散文诗集2部，散文集1部，长篇小说1部。在国内外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4000余件，获国际大雅风文学奖、沈从文文学奖等200余次。作品入选《2011·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年度选》《中国精短散文1949—2015》《21世纪世界华人诗歌精选》等选本200余次。